第90章 劇本之意外(下)(2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523 字 3個月前

可是,他心中隱隱約約有個預感,下麵的結果應該不是他想看到的。

段謙下得急,沒有點火,傅希言落地後,視線暗了一下,才逐漸適應。地道做得簡陋,不知銀菲羽是覺得自己用不上,還是覺得自己住不長,呼吸時,能聞到一股潮濕的黴味兒。

他下意識地捂了捂鼻子,就聽到段謙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悲鳴,隻是那麼一聲,已叫人心魂大震。

預感似乎要再度成真。

他急忙加快腳步,段謙就在前方不遠處,人跪在地上,彎腰抱著一個人。

傅希言蹲下|身,伸手按住那隻垂在地上的手,卻隻摸到一片冰冷與平靜——已然沒了脈搏。

手腕上戴著一串手鏈。

或許是姓名裡帶“銀”,銀菲羽很喜歡戴銀飾。他記得她的手鏈是白銀質地,上麵墜著幾顆圓滾滾的小珍珠,精致細巧,每當主人大笑大怒時,便會顫巍巍的晃動,而如今……

段謙突然一個反手,憤怒地抽向傅希言,被裴元瑾先一步擋住。

麵對裴元瑾的冷意,段謙卻像瞎了眼,蒙了心,兀自沉浸在自己憤怒的情緒裡,嘶吼道:“你不是說她沒事嗎?”

這個遷怒實在毫無道理。雙方分彆時,銀菲羽當然是沒事的,不然不可能進入密道。隻是密道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傅希言努力保持著冷靜,不讓自己跟著段謙陷入到悲傷的情緒裡,可人的悲傷、歡喜總是越隱藏越刻骨。

他雖然認識銀菲羽的時間不長,感情上卻已經產生了依賴。就好像在母親出現之前,銀菲羽短暫又奇妙地替補了這個角色,完成了他一部分的幻想。而這種感情上的投射,源自於銀菲羽、金芫秀相交的過往,是傅夫人無法給予的。

他揉了揉發酸的鼻子,正要起身,裴元瑾已經先一步朝著花月樓的方向走去。

灶間這邊沒有留下蛛絲馬跡,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對方不是從灶間進入的,第二種,對方熟知密道的一切設置,因此掩蓋的天衣無縫。

相較之下,自然是第一種可能性更大點。

所以,也許花月樓入口處會有線索。

傅希言吸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地道是直的,花月樓與灶間兩點一線,中間沒有任何拐角和遮擋。傅希言和裴元瑾邊走邊查看,始終沒有看到打鬥的痕跡。

所以凶手是一擊致命?

還不知道菲菲姨的致命傷是什麼。

傅希言和裴元瑾走回來,段謙已經冷靜了許多:“適才是我失態了,請傅公子見諒。”

他對傅希言的稱謂總是在改變,一會兒少夫人,一會兒傅公子,完全體現出他內心對傅希言定位的矛盾。有時候是認同他個人,有時候又忌憚他身後裴元瑾。

可這個時刻,誰會計較這些細節。

傅希言低聲問:“致命傷是什麼?”

段謙咬牙:“是爪痕,抓破了喉管。”

傅希言倒抽一口涼氣,這個死法,比他想象中要痛苦得多——他不忍想下去。

裴元瑾檢驗傷口。習武之人,對傷口多少有些了解:“不對。”

傅希言問:“哪裡不對?”

裴元瑾說:“凶手出手時,站在她的前方。”前麵出手和後麵出手,留下的傷口是不一樣的。

他們之前猜測,凶手是尾隨銀菲羽進入地道。但地道狹窄,無法容納兩人並肩而過,凶手如果想到銀菲羽的前麵,必然會驚動她。

想想看,黑漆漆的密道裡,後麵突然多出一個人,正常人都會發出點聲響,更何況像銀菲羽這樣的習武之人?對方既然在她轉身後才下的毒手,那她在轉身的這段時間裡,總能做點事情的。

可是沒有。

完全沒有。

密道裡乾淨得好像隻有她一個人待過一般。

傅希言沉聲:“還有一種可能。在她進入密道之前,那個人已經等在密道裡了。”這種可能,甚至比尾隨更高一些。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銀菲羽遇害的地點更靠近出口。

因為凶手進入密道之後,先巡查了一下出口,然後就在出口附近等著,等她靠近——偷襲得手。

那就不需要轉身了。

裴元瑾說:“那需要滿足三個條件。知道這條密道,知道她今晚的行動,離開後不留痕跡。”

“還有一條,”段謙惡狠狠地說,“擅長鷹爪。”

傅希言說:“你懷疑……”

“郭巨鷹!整座暨陽縣除了他之外,還有誰符合這個條件?”

裴元瑾蹙眉:“有可能……”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傅希言拉住了袖子,然後微微地搖了搖頭。

從灶間離開的時候,傅希言特意用輕功試了下,發現灶間門口的泥土很特彆,有點像淤泥,以自己的輕功要做到“踏土無痕”就必須在門檻裡麵使用“踏空行”,可踏空行是縱向往上走的……會頂到房梁。

裴元瑾倒是可以,他會的武功更龐雜,那些輕功到了他的腳下,似乎就沒有了名字,怎麼好用怎麼來。難道凶手也達到了這種境界?

如果是郭巨鷹的話……

他想起郭巨鷹那件很獨特的衣服,使用滑翔翼的話,的確不用擔心留下腳印。

段謙抱著銀菲羽的屍體,走到陽光下,若不是她喉間的傷口太猙獰,臉色太蒼白,那麵容神態安詳得好似睡著了一般。

可傅希言與銀菲羽認識不久,已經習慣了她朝氣蓬勃的樣子,這樣安靜,實在不像她了。

段謙去城裡用高價買了一口用來做展示的棺材,將人葬在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據說銀菲羽身前很喜歡來這裡洗腳。

墓碑上刻的是“魯大香”,本名,沒有銀菲羽好聽,但聽起來,像是有著平凡安寧的一生。

傅希言上完香,看著失魂落魄的段謙,猶豫了下,掏出懷裡的小匣子,遞給他:“你要報仇,總要有趁手的武器。”

段謙低頭看著匣子,半晌才說:“這是你們在花月樓演戲的酬勞,是你應得的。而且,義母很喜歡你,這三支小箭送給你,她很高興。就當是她的遺願吧。”

他這麼說,傅希言自然不好再推拒:“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段謙冷冷地說:“殺郭巨鷹,殺銅芳玉……玄武君應該不會攔我吧?”

不管凶手是不是郭巨鷹,他既然昨晚出現在花月樓,就與這件事脫不了乾係。而銅芳玉,若不是她苦苦相逼,他們又何必東躲西藏過著老鼠般不見天日的日子?又怎麼會想到假死遁逃?又怎麼會遇到郭巨鷹?

銀菲羽的死,他們都有份!

傅希言將匣子收回去,又掏出那塊玄武君令牌:“這塊令牌你留著吧,或許有用。”

段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下了這份好意:“詭影組織的首領,我會繼續追查的。”

傅希言有些訝異。

段謙說:“我失去了義母,受到詭影組織猜忌,和郭巨鷹、萬獸城有仇,還得罪過秦嶺派,在江湖上已經沒有朋友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與儲仙宮交個朋友。”

傅希言看看裴元瑾,見他一副全權交給自己的樣子,便問:“你能保證不傷害無辜嗎?”

段謙笑了笑:“若有一日,你們發現我殘害無辜,可以殺我。”

傅希言伸出手來,段謙愣了下,將手裡的玄武令又放回去,傅希言沒有接,而是握了握他的手:“那在你傷害無辜之前,我們就是朋友。”

從山上下來,又是黃昏天。

裴元瑾說:“你知道凶手應該不是郭巨鷹。”

郭巨鷹知道密道和假死這出戲的可能性不大,不然息摩崖和他就應該等他們演完這出戲,去密道堵她,勝算更高。

傅希言說:“我知道,段謙也知道。”

裴元瑾麵露疑惑。

勇往直前的裴少主自然不會理會人在極度憤怒,極度脆弱的時刻,需要一個假想敵來轉移自己的怒火,以免讓自己鬱悶而死。

傅希言說:“他總要有一個可以恨的目標。”何況郭巨鷹的確不是好人。

裴元瑾說:“但凶手依然逍遙法外。”

傅希言輕輕歎了口氣:“其實,我總覺得,菲菲姨的死與我有關。如果我沒有來暨陽縣,她或許還會受銅芳玉的追查,但總不至於丟了性命。”

裴元瑾不解地看向她。

隻有在他麵前,傅希言才流露出內心的脆弱和懊惱:“菲菲姨在外麵逃亡了這麼久,總能逢凶化吉,說明她的敵人並不很強大。而這次,卻強大得有些離譜了。”不僅預先知道了密道、假死計劃,而且下殺手時銀菲羽毫無還擊之力,離開時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樣的人,放眼江湖能有幾個?

……

他剛好就知道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