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內鬼是哪個(下)(2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488 字 3個月前

傅希言彎腰扶起於瑜兒,道:“盜竊混陽丹自然罪大惡極,幕後黑手的謀劃也必然……”他目光恰到好處地掃過趙通衢的臉,“不安好心。說來慚愧,本是一樁壞事,我卻從中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武功突飛猛進不說,也幸運地遇到今生執手之人。於瑜兒雖無心,卻成就了我和元瑾的姻緣,也算是半個媒人,正好我身邊缺人,想請他做個管事。”

少夫人身邊的管事,不還是儲仙宮的人嗎?

長老想到這一點,便意識到傅希言與裴元瑾在對於瑜兒發難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他的後路,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趙通衢說:“多謝傅公子一片好意,就怕人言可畏。”

傅希言說:“今日在場的人不多,該知道的都知道的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我想,個中內情就止於這裡吧,對外隻說叛徒陳來東畏罪自殺便好了。嗯,這件事交給誰辦好呢?”

他嘴裡在問裴元瑾,看的卻是趙通衢。

裴元瑾也看向趙通衢。

兩人這麼堂哉皇哉地盯著,趙通衢隻好說:“景總管不在,兩位若是放心,我來處理。”

傅希言微笑:“辛苦趙總管了。”

辛苦啊,真是辛苦了。

趙通衢臉上在跟著笑,可心裡在想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會議散了,盜竊混陽丹的事情似乎也告一段落,可出頭挑起此事的應竹翠感覺十分不得勁。這件事的後續發展顯然與她的預料相去甚遠。

本以為……

她目光穿過眾人,落到跟在裴元瑾身後,緩緩往外走的纖細背影上。

似乎感覺到有人注視,虞素環回頭,卻見應竹翠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來,對傅希言說:“幕後黑手還沒有抓住,這件事並不算結束。”

傅希言頓住腳步,禮貌地問:“應長老在儲仙宮待了這麼多年,有什麼頭緒嗎?”言下之意是,你在山上待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儲仙宮被誰偷了家,難道還能指望我一個初來乍到的?

應竹翠說:“儲仙宮的存在,礙了許多人的眼。”

傅希言意有所指:“可裴元瑾還不是儲仙宮的頂梁柱,他塌了,天還在。”

應竹翠怒道:“少主安危事關儲仙宮未來!”

傅希言微訝,沒想到她與趙通衢走得這麼近,卻沒有被對方徹底洗腦,立場站得還挺穩。“我知道。或許我們應該想想,誰想偷取儲仙宮的未來。”

應竹翠一怔。

傅希言見趙通衢站到了應竹翠身後,朝他露出極其虛偽和敷衍的笑容後,轉身要走,就聽趙通衢道:“傅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

走到宮外,才知剛剛下過一陣疾雨,草木散發雨後清香。淋過雨的枝葉還在淌水,水珠不時滴落,發出啪嗒啪嗒的脆響。

傅希言跟著趙通衢,繞著山道,一路走向山林深處。

白虎突然從前麵躥出來,繞著兩人轉了轉,然後蹭了蹭傅希言。

傅希言被蹭了一身水,摸著它濕漉漉的皮毛,哭笑不得地說:“你是剛洗完澡嗎?”聞了聞手掌,還是有股味道。

可白虎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他,他也不敢表現得太嫌棄,隻能嘿嘿笑著,將手背過身去。

趙通衢默不吭聲地看著他們“父子”互動:“白虎生來凶悍,隻肯與少主親近。”

傅希言說:“獸懂人心,知道好歹。”

趙通衢說:“人類何嘗不是一種獸類呢。”

傅希言站住腳,彆有深意地說:“不好說,畢竟,人類有‘禽獸不如’這個說法。”

趙通衢道:“傅公子真風趣,怪不得少主喜歡。我就不一樣,從小招人煩,有時候我也很疑惑,彆人乖巧就受誇獎,我乖巧就被無視,彆人調皮是天真無邪,調皮就是討打,為何人與人的差彆這麼大?”

傅希言看他的長相,臉方麵闊,平平無奇,說討厭也不至於,但小時候必然不是那種機靈討喜的,而性格……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大家喜歡的是發乎本心的純真,而不是刻意的討好和模仿。”

趙通衢豔羨地說:“永豐伯府一定是個和諧的大家庭,不像我,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

傅希言說:“聽說令堂過世時,你就在身邊?”

“是不是有人告訴你,我當時見死不救?”趙通衢表情漸漸冷漠下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那個‘禽獸不如’的人。可他們忘了,我當年隻有七歲,一個七歲的孩子,看到一群比自己高大得多的持刀土匪,嚇得動彈不得,忘記了學過的武功,很奇怪嗎?”

傅希言已經不記得自己七歲時應該有的思想了,畢竟這一世他七歲的時候,已經不能算是個孩子。

趙通衢說:“事後我也很後悔,很自責,這世上沒人會比我更痛心!”

傅希言說:“所以你承認,土匪殺你母親的時候,你在場旁觀。”

趙通衢呼吸聲陡然變重,許久才說:“傅公子證明了我果然是個禽獸不如的人,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傅希言聳肩:“你很乖巧,但我可以無視。”

話音落下的一刹那,趙通衢表情未變,可頸部青筋畢露。他轉過頭,強迫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條隱沒在林間的小道上:“傅公子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已是入道高手,武王可期。但是武王之上,武道艱險,不宜受雜務分心。”

傅希言知道他要說今日的主題了,不由加倍謹慎:“聽聞趙總管也在衝擊武王?”

趙通衢說:“我已放棄。”

傅希言麵露驚訝。

“宮主需要景總管,或許,少主和傅公子也需要一位能夠分憂解愁的人?”趙通衢說,“比起追求武道至高,我更願意為儲仙宮奉獻所有。”

聽起來十分偉大,可細想之後,趙通衢追求的依舊是儲仙宮的權力,隻是換了一個比較好聽的說法罷了。

傅希言故意曲解他的話:“景總管才外出多久,你就圖謀篡位?不怕他回來找你算賬嗎?”

趙通衢說:“若景總管回來容不下我,我甘受責罰。”

他說話時,帶著一股強大的自信,仿佛篤信景羅不能對他如何。傅希言試探道:“看來你與景總管的關係很不錯。”

“傅公子不必試探,我的確知道景總管的去向。混陽丹失竊如此大事,景總管怎會袖手旁觀,他正在追查幕後之人。我知道宮中有人懷疑我才是真正的內鬼……”趙通衢搖搖頭,“清者自清。等景總管回來,就能還我清白了。”

他說得這樣斬釘截鐵,倒叫傅希言忍不住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是否過於武斷了。他晃了晃腦袋,說:“對付高澤和於瑜兒的局設計太巧妙了,一定是熟人作案。”

趙通衢沉默了下,才說:“高澤?”

雖然他還是給出了反應,可那一陣沉默已經讓傅希言確認,趙通衢絕對知道內情!

傅希言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堅定了之前的想法,語氣便隨意得多:“陳來東是高澤的手下,於瑜兒是高澤的師弟,他們出事,高澤自然會受連累,現在不還在牢裡關著嗎?”

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卻也解釋過去了。

趙通衢說:“我即刻把人放出來。”

傅希言說:“元瑾已經去了。”

趙通衢點點頭,並不覺得意外:“高澤從小就喜歡跟著少主。”

“你呢?”

“我歲數太大,跟著不合適。”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帶著白虎從原路回來了。

傅希言說:“你現在還會為自己童年裡沒有得到的關注而憤慨嗎?”

趙通衢失笑:“小孩子的嫉妒心,長大之後自然會消失。”

傅希言搖頭:“童年是白紙,那時候印上去的顏色,往往會陪伴終身。”

趙通衢沒有反駁,而是順著他的話說:“紙一共這麼大,人生卻那麼長,當其他顏色不斷覆蓋上去,那原本的顏色便也看不出來了。”

傅希言說:“也有道理。不過,如果有機會遇到當年的小趙通衢,我想對他說,父母總會偏愛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母親遇害時說過什麼,不過我想,當時的她一定沒有叫破孩子的行藏。對孩子來說,她才是不管乖巧調皮,都會無條件愛他的那個人。這是模仿強求不來的偏愛。”

*

伸手接住山林邊緣枝丫上滴落的雨水,傅希言望向儲仙宮大門,裴元瑾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隨口與趙通衢道彆,便小跑著衝了過去。

裴元瑾伸手接住他,目光看向他身後的趙通衢。

趙通衢微微躬身行禮。

裴元瑾這才收回目光,抱著懷裡的大胖媳婦問:“沒事?”

傅希言苦笑道:“我應該把人得罪慘了。”

趙通衢想在他心底建立可憐的形象,進而通過他,軟化裴元瑾的態度;而他,則想徹底摧毀趙通衢對他自己的虛偽包裝,進而打擊他的內心。

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至今回想起趙通衢看過來的那一眼,他都心底發寒。那看似平靜的表麵下,潛藏著黑洞一般的濃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