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再見是同道(中)(1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316 字 3個月前

景羅一通快刀斬亂麻,斬得諸人眼花繚亂,還不待反應過來,譚不拘已經帶著電部的人摩拳擦掌地圍上來了。

雷部主管事們熱切地看著趙通衢的背影,希望自己的領頭羊能夠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他們在這暗沉的夜色裡指出一條明路。然而,趙通衢隻是低著腦袋,靜默著,仿佛被景羅這頭惡狼震懾住了,半點不敢動彈。

這個結果在景羅的預料之內。

趙通衢其人看似複雜,實則簡單。

他有著炙熱的野心,仿佛整個人都會為之熊熊燃燒,而他的行為卻與之相反。或許是受年少喪母的影響,他實施陰謀詭計之前,第一個考慮的是如何撇清自己,故而掃尾很乾淨,很難被抓到把柄。

追根究底,其核心是自私自利。

裴元瑾之前將矛頭對準他,涉及自身安危,他以死相抗,而景羅對付的是他手下,他權衡利弊,選擇退縮。

隻能說,他塑造出來的大公無私、仗義執言、勇於擔當的形象都是假象,一旦陽光猛烈,令他感覺到燙手,便會冰消瓦解。

景羅押著趙通衢回到他的住所。

趙通衢在路上沉思了許多,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再往前推一段時間發生的變故,甚至,這些年來自己遇到的種種,原本認為極為順暢的路徑,突然之間就像是架在了兩座懸崖間的索橋之上,回頭俯瞰,下麵儘是萬丈深淵。

他想:他從一開始就看錯了景羅。亦或是對方從一開始就給了他一個錯誤的信號,才讓他在錯路上一錯再錯,一錯到底。

他推開住所的門,看著四四方方的客堂,想著自己或許在未來很長一段日子內,都要被鎖在這裡,心中便湧起一股被辜負的怒意。

趙通衢霍然回首,看著景羅說:“我原本以為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景羅微微抬眸,似乎有些詫異他的話。

趙通衢喃喃地說:“他們身上都帶著仙氣,可這裡是人間,不是仙界,他們身上的仙氣總要通過人來維持。我原本以為自己會成為第二個你,這世上,也隻有你懂我的處境與夢想。”

景羅還是沒說話,卻也沒有走,靜靜地看著他在進門之前進行最後一場演講。

趙通衢也不介意。

沒有人的時候,他都可以自言自語很久,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聽眾?

他繼續道:“你和宮主,我和少主,我們本可以支撐起儲仙宮的兩代。”

景羅終於開口了,然後用一句話否定了他的所有:“你不可以。”

趙通衢心平氣和地問:“為什麼?”

景羅淡淡地說:“你見不得光。”給他足夠的時間,趙通衢能夠重新在陰暗的角落裡重新滋生可怕的陰謀,但是,隻要他還在陽光之中,隻要眾人的焦點還在他身上,他就會蟄伏起來。

趙通衢渾身一震,臉上顯露出了離奇的憤怒,任何一個人不會接受自己兢兢業業了半輩子之後,得到的評價竟然是“見不得光”。

可他很快又沉默了下去。

當然不是因為他接受了,默許了,而是給出評價的人不等他有所反應,就自顧自地走了,好似篤信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看不見的鏈子,會讓他乖乖地走進那間屋子。

趙通衢也如他所願。但這並不表示他選擇了放棄。早在他跟著景羅回來時,就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路。

景羅當著眾人的麵說了此事與他無關,那他接下來一段時間或許會過得稍微有些煎熬,卻不會被徹底打倒。

而煎熬這件事,他從小就習慣了。

*

景羅走出長廊,就看到孤單屹立在月光下的頎長身影。

從前的裴元瑾形單影隻時,隻會讓人想到孤高、冷傲,可如今卻是寂寞、孤獨、寥落,好似被分走了一半的靈魂。

裴元瑾回過頭來,看到景羅沒來得及收起眼中的憐惜,疑惑揚眉,隨即又不悅地壓下來:“早知你回來,我便不急著趕回來了。”

事實上,當時他也不是很想回來,隻是傅希言一再催促,還說了“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之類令人聽不懂的話,才讓他不得不獨自趕回。

景羅說:“我也沒想到趙通衢動起來,會是這個樣子。”

很顯然,這位擅長隱藏在黑暗處搞風搞雨的陰謀家,一旦親自站到前台,便會露出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破綻。這樣的人,給他一個棋盤,讓他安安靜靜地思考,他可以當個殺人不見血的毒謀士,但讓他踏足沙盤,卻不足以作將領軍,這也是景羅這些年始終沒有將他放在眼裡的原因。

裴元瑾說:“他似乎已經找好了離開之後的去處。”所以才能對脫離儲仙宮之後的命運如此樂觀,甚至不懼怕那些隨時可能反撲的敵人。

他說:“也許是詭影組織查不到的那群人。”

他放趙通衢走,也有將人抓出來,一網打儘的意思。

景羅說:“宋旗雲都死了,留下的又能如何?至多,為莫翛然所用吧。莫翛然我們總要對付的。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裴元瑾望著他,眼睛裡緩緩流露出幾分笑意:“不錯,的確應該準備起來了。”

景羅點頭說:“儲仙宮這些年擴張過快,門下良莠不齊,正好趁機機會,整頓一番。電部已將各地異動上報,待整理之後,那些心懷不軌的都要驅逐出去。另外,各地分部也要重新梳理,四大分部各自為政,的確容易產生問題……”

他說著,發現裴元瑾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少主有何高見?”

裴元瑾說:“此事你全權處理便好。”

景羅看著與其

父如出一轍的灑脫表情,無奈地扶額:“儲仙宮終究要由你來繼承。”

裴元瑾說:“但這些事可以交給我夫人。”

景羅:“……”是宮主夫人走得太早,才讓少主對夫人的作用產生了偏差嗎?他想著還在途中的傅希言,猛然明白裴元瑾口中“應該準備起來的”究竟為何了。

他說:“宮中上次辦喜事還是少主的滿月酒,沒想到如今竟又要喝少主的喜酒。”

裴元瑾微微一笑,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笑容竟帶著幾分清甜:“希言來了之後,我們還有其他的喜事要宣布。”

與洞房花燭夜連在一起的雙喜臨門,總是與早生貴子有關。

但裴元瑾和傅希言顯然不符合這種情況。

景羅道:“莫非少主在武道上有所突破?”

裴元瑾說:“並非我有所突破,而是希言從地鑒中發現了一些事情,對武道至關重要的事情。我說不清楚,為免一鱗半爪擾亂父親的心境,還是景總管去吧。”

“去哪裡?”

“阻止他們一錯再錯。”裴元瑾說,“武神的路,我們在錯過了渡頭。”

景羅心頭一震。

他很多年前就停留在了武王巔峰,並且一直停留著。為了在這個位置上不進不退,他付出很多心力,畢竟,巔峰就是一座山上很小的一塊地方,往上往下都很容易,但要一直站在那裡,卻不僅僅是踮起腳來,還要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幾個長老曾勸他不如往前一步,武神期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個可怕,穿上“鐵桶”,他們還是想揍人就揍人。

但景羅始終覺得這一步踏出後,會錯過什麼。而裴元瑾將這個答案說了出來,他差的是個離開這塊土地,前往一塊新大陸的“渡口”。

武神隻是武王的一個衍生,可是他在武王巔峰待了這麼多年,需要的並不是往前再走一步,而是整個人往上跳躍一下,打開一片全新的天地!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太多,被壓製許久的心關突然鬆動了一下。他連忙收斂心神,讓起伏的心境平靜下來。

他知道裴元瑾的顧慮是對的。要是不能將這件事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解釋明白,說個隻字片語,任由他們這群老頭子自由發揮想象,怕是會出大事。

他問:“希言還有幾日到?”

裴元瑾說:“以之前的速度,應該還有六七日。”

景羅凝眸想了想道:“你離開之後,莫翛然去了滎州,與希言短暫的見了一麵。”

裴元瑾身體瞬間緊繃起來。

景羅輕笑:“我原本還在想他去滎州做什麼,如今發現,他不必做什麼,便已經做了什麼。”

這便是莫翛然與趙通衢最大不同。

後者即便造反,景羅也隻會輕描淡寫的收拾了,而前者隻是輕輕撣了撣灰,也叫人忍不住將那灰一顆顆撿回來仔細查驗。

裴元瑾突然轉頭往山下走:“我去接他!”

他走出一段距離,發現景羅還跟在身後,不由愕然停步。

景羅背著雙手,慢悠悠地說:“我送送你。”

裴元瑾便沒有管他,這世上有幾個人的想法是他猜不透也懶得去猜的,景羅無疑是其中之一。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路,急速飛掠。

沿途還看到了前雷部主管事們,他們在正常的走路,但氣氛十分沉默凝重,像是剛參加完葬禮,心情還在哀悼。

裴元瑾和景羅都沒有駐步,一路去了侯家胡同。

裴元瑾的馬還在侯家胡同吃飼料。

他去牽馬的那一會兒,景羅去探望了下工作中的譚長老。

譚長老睡夢中哈喇子將報告上的字暈成了一團糊糊——武神睡覺可以不打呼,但睡覺還是會流口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