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當年和如今(上)(2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1992 字 3個月前

她語氣平平,連疑問都用陳述的口氣說出來,稚氣未脫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斥責,仿佛在說“你們怎麼這麼不懂事”。

饒是其他人忌憚她父親,心中也難免不爽快。尤其是,明明是他們先入住的!

何悠悠說:“我爹住在同德客棧,還有二十三間房,你們搬過去應該夠了。”

其他人見她另有安排,略微舒服了點,至少找到一個讓自己隱忍的理由——嶺南掌門讓女兒邀請他們同住,難道不是一種光榮嗎?

但也有人提出質疑:“我們還有朋友在路上,二十三間怕是不夠。”

何悠悠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地說:“今天有人進城時插隊,還想動刀,被抓了。接下來幾日,除非有大會邀請函,不然就算進了城,也隻能去衙門做客。”

他們會被儲仙宮驅逐追殺為“複聯”成員,本身就不是好鳥,道德底線是沒有的,聞言隻有一個念頭:插隊也是罪嗎?為什麼要被抓?

何悠悠沒有繼續解釋。這件事看到的人不少,他們用心打聽總能打聽到消息的。

既然要換房,早換早睡覺,原本聚在大堂裡嘻嘻哈哈的人,很快就回房間收拾行李,準備去同德客棧占個好位置。

雲老因為沒有房間可以回,而行李又在懷裡,隻能尷尬地站在大堂裡。他倒是能第一個去,卻又怕顯得太過諂媚。他畢竟是入道期的高手,離武王僅有一步,還是要留一點風度的。直到大多數人都好了,才混在其中,跟著他們一起轉移陣地。

客人走光光,客棧老板正愁眉苦臉,何悠悠已經掏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上:“整個客棧包三天。”

老板苦著臉說:“這隻夠兩天的。”

何悠悠一愣,像冰麵一樣平靜的臉上難得露出窘迫之色:“嗯,那……”

“餘下的我付。”傅希言人回了房間,聲音卻從樓上遙遙傳來,及時解圍,顯然在關注著下麵的一舉一動。

房間裡,裴元瑾坐在窗邊,好似托腮看著窗外的夜色,可發髻上的赤龍王在一閃一爍,說明這件事又沒那麼簡單。

傅希言不敢打擾他,躡手躡腳地洗了臉和腳,躺下正要睡覺,就聽他突然問:“你見了何悠悠?”

傅希言不等提問,主動回答:“好看,還有點像一個人。”

“多好看?”

傅希言:“……”這時候一般人不應該問像誰嗎?

傅希言說:“不及你好看。”

裴元瑾便不再問了。

傅希言:“……”果然是他家裴元瑾,如此的獨一無二。

*

一晃三日。

這三日裡,傅希言和裴元瑾就一直待在客棧裡,臨安驚豔天下的美色,他們早在上次來時就已經一睹風采,實在不必為了故地重遊而累得南虞朝廷這邊又興師動眾。

清晨,用過地道的小籠包和片兒川,他們並沒有立刻啟程,而是回樓上小憩了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走路去校場。

昨夜下過雨,剛歇沒多久,帶上還帶著濕意,風吹到臉上時,又粘又冷,不太舒服。

冬天的寒意,從骨頭往裡滲,這讓常年待在北方的傅希言都感覺到了不舒服,何況真氣再度蟄伏,比一般人更畏冷的裴元瑾?

傅希言早早發現了這一點,給穿得厚厚實實,唯一的缺點是精心準備的戰袍有些鼓囊囊的,看著不太瀟灑。

“沒關係,咱有臉。”

豔壓的本質還是靠臉!

校場占地麵積並不大,角落雜草叢生,外牆斑駁,似乎並不常用,周圍的百姓也早被遷走,今日這裡,就是一座孤島。

傅希言和裴元瑾兩人信步而來,不用自我介紹,便被迎了進去。他們的臉就是最好的招牌,想要找一對同行的男子不難,要找這樣兩張臉卻不容易。

請帖上寫著武林大會召開的時間,離現在應該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可看眾人麵色,這場大會好似還沒正式開始。

正主兒沒登場,說再多也是瞎說。

傅希言便是知道這一點,才沒有心急火燎地趕來。

這分明是一場□□大會,哪有人上杆子挨鬥的。

看著傅希言與裴元瑾聯袂而來,有人嫉妒,有人豔羨,有人腹誹,有人仰慕。他們明明繞著人群走小路,可他們在哪裡,哪裡便是中央。

被請來主持大會的是南嶺派掌門。

南嶺,嶺南,不過是順序之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門派。

南嶺是傳承久遠的古老大派,底蘊猶在,卻因為青黃不接,已逐漸走向沒落。近年來最著名的故事,也不過是首席大弟子鐵耳在圍剿傀儡道時,受銀菲羽蠱惑,雙雙潛逃南方。

嶺南派則在十幾年前,由掌門何思羽所創,正蒸蒸日上。

南嶺掌門看到他們終於到了,鬆口氣,終於不用再講漫無邊際的廢話了:“清剿傀儡道,乃是儲仙宮一貫宗旨,難得少主親臨南虞,不妨就由少主為我們表態吧。”

裴元瑾看向傅希言,傅希言起身站起:“眾所周知,我與少主不分彼此,既然南嶺掌門盛情相邀,我就說幾句?”

南嶺掌門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傅鑒主乃新一任天地鑒主,自然由此資格。”

傅希言說:“眾所又周知,當日被諸位清剿,不得不抱頭鼠竄的傀儡道宗莫翛然,曾經是天地鑒主的上門女婿。因為這件事,不少人士都對老鑒主產生過誤會,直到羅市一戰,才體會到老鑒主和師姑娘的一片苦心。我們為何痛恨莫翛然?是因為他是傀儡道宗嗎?不,是因為他殺人不眨眼,作惡多端。殺了他,就可以阻止更多的人受害。但是,南嶺掌門所說的清剿傀儡道,其實還在嫉惡如仇這一層。

“老鑒主堪稱武林第一人,我們要仔細揣摩他的思想境界。他為何要接納莫翛然為女婿?因為那時候的老鑒主,已經先我們一步,走到了第二層。那就是勸說莫翛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像莫翛然這樣的人,作惡,自然是為禍天下,可如果能行善積德,也能造福四海。這是老鑒主的仁德之心。

“但我們都知道,狗改不了……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莫翛然終究還是辜負了老鑒主的厚望,這時候,老鑒主的層次又上升了,那就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老鑒主與師姑娘舍身求仁的精神,不僅令人欽佩,也值得我們好好學習。

“我倡議,將老鑒主和師姑娘的精神作為本次大會的主要精神。會議結束後,形成文……稿,分發天下,讓每個人都能認真學習。隻有這樣,我們才對得起老鑒主和師姑娘的在天之靈,才能使今天這場大會有意義!

“我就說到這裡,謝謝大家!”

……

通常而言,像這種時候,隻要有人上去說話,下麵總會有人鼓掌的,不隻是因為禮貌,主要是習慣。

可今天,傅希言人都回到裴元瑾身邊了,四周依舊鴉雀無聲……倒也不算完全無聲,竊竊私語的人很多。

都在互相詢問傅希言剛剛到底說了什麼,為什麼每個字都認得,合起來就是聽不懂?

彆人可以無知,可以沉默,但南嶺掌門作為主持人,不能讓場麵晾著。他擠出笑容道:“怪不得師鑒主傳位於傅鑒主,聽君一席話,方知門道所在。”

傅希言客套道:“說來慚愧,老鑒主精神的學習大會本應該由我牽頭主辦才對,居然讓你們搶了先,是我失職。不過,還是要感謝大會給我機會上台演講,其實我還有很多心裡話要說,但因為時間關係,就不一一展開了。”

“好,好,好。”南嶺掌門接連三個“好”,顯然很怕他真的展開來細說。

他看向眾人,道:“適才傅鑒主說了,傀儡道作惡多端,莫翛然罪不可赦,我們身為武林正道,必須齊心協力,將傀儡道上下殲滅。”

傅希言:“……”他剛剛是這麼說的?

“好!”

感謝課代表。眾人這下就聽懂了,紛紛鼓掌叫好。

南嶺掌門看向何思羽,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何掌門當年參與圍剿,最清楚傀儡道門人的奸猾狡詐,何不趁此機會說一說?”

何思羽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悠悠。”

站在他身側的何悠悠領命上前,不顧南嶺掌門瞬間發黑的臉色,向眾人抱拳道:“我父親說了,殺莫翛然,算他一個。”

“好!”

又是一陣如雷般的掌聲。

南嶺掌門見他們遲遲沒有說到正題上,忍不住朝自己右後方看去。

那裡站著好幾個南嶺派門人,其中有個文質彬彬的青年,乍看不覺得,仔細辨彆,其氣質卻與旁人不同。

傅希言和裴元瑾都認得他,禮部侍郎的嫡子左立德。

當日在西湖畔,他們就見過麵。那把烏沉,便是由他建議禮部侍郎送給裴元瑾的,不過後來被他們轉送給烏玄音了。他站在這裡,顯然是皇帝安排來專門給南嶺掌門出謀劃策的。

隻見他接到南嶺掌門的暗示後,湊近旁邊的少女,低聲說了兩句。因為靠得太近,少女臉上一紅,還是點點頭,含羞帶怯地跑去給南嶺掌門帶話。

南嶺掌門聽完之後,不著痕跡地點點頭,看向裴元瑾道:“裴少主,據說當年儲仙宮為剿滅傀儡道,曾寫下一封誅殺名單,且昭告天下,上麵不僅有莫翛然和他的一眾弟子,還有那些經受不住誘惑,為虎作倀的正道敗類,可有此事?”

裴元瑾坦蕩蕩地回望著他:“當年,我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