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堅強地扛住了一群糊臉怪的傷害,回到社學時,正好趕上晚課下學。
一路上他簡直心力交瘁,不過機智如他,好歹也琢磨出點兒規律——隻要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多,他的視野必然會被糊掉,就不知是否隻有他才會受影響?
畢竟,他可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身在雷劇中的人。
“喲,那不是程岩回來了嗎?”
“程兄,我聽說你未婚妻要跟你退婚啊?”
“據說你那位嶽父大人嫌你沒出息,是不是真的?”
……
一聲聲不客氣的“問候”,卻激不起程岩半點怒氣值,他甚至還露出了友善而慈愛的微笑,讓好幾聲嘲諷戛然而止。
程岩此刻隻覺得連王皓軒那張討嫌的臉都變得生動可愛起來,至少五官清晰啊!
正感慨著,忽有一人走到他身旁,“不是我告訴他們的。”
程岩不用看也知道是莊思宜,“嗯,我知道。”
“你……信我?”
程岩看了他一眼,心想,這種嚼舌根的事你才不屑為之。
莊思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程岩的回答,但心裡卻有些隱秘的高興,以至於竟生出仗義執言的衝動,“社學清淨之地,豈容你們隨意喧嘩?何況君子不議論他人是非,你們是自比小人嗎?”
程岩一怔,轉頭警惕地審視著莊思宜。
王皓軒也大驚,“莊兄,你為何幫這個告密之人說話?他才是小人!”
莊思宜緩緩一笑,帶著幾分邪惡,“告密的是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瞬間安靜,空氣漸漸窒息。
就連程岩都頗為意外,他沒想到莊思宜會英勇背鍋。
“你——”王皓軒嘴張了張,強迫自己冷靜。
儘管滿腔怒火,但殘存的理智提醒他——對方是南江莊氏之人,而非程岩那等田舍郎。
不要惹,惹不起。
最終,他拂袖而去。
等回到寢舍,程岩忽然被莊思宜拉住了,他疑惑回頭,就見對方深吸口氣,“程兄,對不住。”
程岩微微挑眉,莊思宜居然會跟他道歉?
隻聽莊思宜繼續道:“你不與王皓軒等人計較,想必也不會生我的氣吧?”
程岩默默抽回手臂,敷衍地點點頭。
哪知莊思宜竟得寸進尺,一手攬著他的肩,“其實看不上你的女人也無需惦記,等你考中進士,想嫁你的好女子多的是。”
程岩有些跟不上莊思宜的思路,怎麼就過渡到這兒了?
不過他想到後世記載,莊思宜雖考中了進士,但娶的女子似乎並不好?否則,又怎麼會落得個“暴斃”的結局?
莊思宜若真將自己的夫人放在心上,即便對方確實暴斃而亡,他也會為她虛構一個美好的死法。
程岩輕嘲一笑,看在莊思宜眼中卻又是另一番含義。
他拍拍程岩的肩,“你想明白便好,隻要你舉業有成,她必會後悔。”
程岩:???
那天以後,程岩發現莊思宜對他的態度有了很大轉變,哪怕他不理不睬,對方也能笑臉相迎。
但程岩一直心懷戒備,總覺得對方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此過了數日,程岩請托海夫子轉交的賑災之策也漸漸發揮效用。
縣尊大人先是引導難民們自幫自助,在幾萬難民的齊心協力之下,城外迅速搭起一排排棚子,難民們終於有了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而後,縣衙又出麵整合城中百姓捐助的物資,再一一分配到難民手中。
除此之外,縣令還安排郎中定期排查疫病,並抽調縣兵時時巡邏,確保難民區的治安。
種種舉措下,難民們的生活得到了最基本的保障,情緒自然穩定下來,城中的氣氛終於不再緊張。
可就在程岩以為能夠平穩度過此次危機時,意外發生了……
這天早課前,突然天降暴雨。
狂風卷著雨簾從天而瀉,化身億萬條長鞭抽落一地枯枝敗葉。
程岩坐在窗邊,望著一棵棵被風吹得歪歪倒倒的老樹,聽著仿佛天兵催命般咆哮的雷聲,心裡莫名不安。
他不知這場暴雨會不會影響到城外的災民?以那位縣尊大人的能力,應該早有準備吧?
“阿岩!不好啦!”錢忠寶像個濕透的陀螺般衝進講堂,隨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聽說昨晚銅陵縣難民暴/亂!縣兵已經出動,死了十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