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1 / 2)

忽然一陣心悸, 程岩從夢中驚醒。

他大睜著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床帳頂,還有些分不清夢境或現實。

直到察覺眼角的濕意, 程岩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黑暗中, 他無聲地扯了扯嘴角——是, 他喜歡莊思宜, 從前生開始。

那時, 莊思宜曾是照進他人生中的一束光,帶他走出黑暗, 讓他看見了想象之外的世界,從而褪去軟弱與自卑的外殼, 披上了武裝的鎧甲。

後來,那束光熄滅了,因此他才會格外失望與痛苦。

對方的背叛, 於他而言不止是道義上的背叛, 更是一種信仰的崩塌。

原來他所以為了解的莊思宜根本不是真實的莊思宜, 他所喜歡的也隻是自己想象出的假象。

他曾一度懷疑自己, 甚至認為莊思宜不是他的光,而是他的劫。

前生, 程岩用了很長時間,經曆了很多事,最終磨滅了愛, 隻剩下恨。

但命運將他帶到了這個世界, 讓他和莊思宜有了重新相識與相知的機會, 當恨意漸漸釋懷,不知從何時起,他又找到了最初喜歡對方的心情。

或許,他對莊思宜的喜歡從未消磨過,它隻是深埋於心,並在適當的時候生根發芽,糾纏網覆,再次困住他。

莊思宜不是他的光,也不是他的劫,而是一麵鏡子,讓他以明心意,以知得失,從而成為更好的自己。

程岩抬手蓋住了眼睛,清醒到天明。

這一夜程岩是如何糾結,莊思宜並不知道,他一路風塵仆仆,等趕回莊府時,莊敏先已病入膏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或許莊敏先撐著那口氣就是為了等莊思宜,昏迷多日的他,在莊思宜踏入莊府的同一時間,竟然清醒了過來。

但他並不想搭理莊世熙等人,隻留了莊思宜在房中。

而莊思宜望著已瘦成一把骨頭的曾祖父,瞬間就紅了眼眶。

在他記憶中,莊敏先永遠是強大睿智的,是屹立不倒的,是全天下人包括皇上都會尊敬的,也是他心中權利的象征。

但不過轉眼間,這位堅不可摧的老人忽然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虛弱地倚靠在床頭。

莊思宜聽著曾祖父絮絮叨叨地說著往事,一會兒說到自己初入宮時受到的聖寵,一會兒又說到自己位極人臣時的壓力和得意,最後,則說起了莊思宜的小時候。

“我初見你時,你才那麼丁點兒大,卻跟個小大人似的。”莊敏先歎了口氣,似在感歎,“如今,宜兒真的長大成人,我又總覺得你還小,有時候望著院裡的葡萄架,老覺著有個小時候的你墊著腳在那裡摘葡萄……我們宜兒,最愛吃葡萄了……”

莊思宜傷心至極,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

“我總想著要多照看著你,可如今卻是有心無力了……”

“曾祖父,您會長命百歲……”

莊敏先勉強笑了笑,“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宜兒,你祖父是個不成器的,你二叔能力有限卻又自視甚高,莊家交給他們我不放心。以前我壓著你,除了顧忌你二叔的想法外,也是想磨練你,若非有先皇的意思,我還不想你這麼快就跟莊明和對上。”

莊思宜隻默默垂淚,說不出話來。

“但你比我想象的更優秀,倒是曾祖父小看你了。”莊敏先伸出顫抖的手,卻又無力地垂下,他自嘲一笑,“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了……”

“曾祖父——”

莊敏先打斷莊思宜即將出口的話,神情鄭重:“家主令就在我枕下,我已提前交代了族長和數位族老,今日,我便將莊家家主之位傳於你……咳咳、咳……”

莊敏先一陣急咳,讓莊思宜心驚不已,他抓住對方的手,不知該做什麼才能讓曾祖父好過一些。平日裡事事成竹在胸的莊思宜,在麵對至親的生死病痛時,仍無助得像個稚童。

“彆擔心,我沒事……”莊敏先的精神看著更差了些,強撐道:“宜兒,有兩件事,我希望你能答應。”

莊思宜忍著奔湧淚意,哽咽道:“曾祖父請講,我一定竭力做到。”

“其一,我知你對這府中大多人心有怨憎,但他們終究是你的親人。”莊敏先麵上帶著憂色,“他們的本事遠不如你,今後也礙不著你什麼,曾祖父懇求你放他們一馬,彆讓這個家散了。”

莊思宜毫不遲疑地應下,“我答應。”

“好孩子。”莊敏先神情一鬆,眼底浮上笑意,“其二,我昔日有位得意門生,後來,他因父母皆命喪於倭寇之手,一時激憤便棄文從武了。”

“可是梅先生?”莊思宜想起曾祖父有位很看中的學生正是姓梅,小時候,那位梅先生曾來過莊府,曾祖父還特意領著他去拜見對方。

“是他。”莊敏先微微頷首,“宜兒還記得呢?”

莊思宜:“曾祖父每次提及梅先生,言語間極是惋惜,我自然記得。”

莊敏先麵露欣慰,道:“梅堯白有位獨女,為人善良直爽,性子天真爛漫,斷不是尋常閨閣女子般無趣。”

莊思宜微一蹙眉,心中了有了不祥之感,果然就聽莊敏先道:“翻過年宜兒便二十有五了,也是時候成家了,曾祖父知道你不喜那等循規蹈矩,心機深沉的女子,所以特意挑了她為你正妻,宜兒瞧著如何?”

莊思宜急道:“可您答應過我,不插手我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