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都能想象,那個拿著聽筒說了這幾個字的女人可能是洗完了澡，身上帶著濕潤的香氣，慵懶的躺在床上,對著手機輕言細語。
在那一刻,江稚有一種強烈的,想要發出聲音的衝動，多想能夠用同樣的方式去回應洛知意。
可是她做不到。
這個聲音伴隨著江稚做了一晚上的夢。
夢裡她終於回到了那個地方。
即便是在夢裡，那觸感仍舊分明。明明……她和洛知意就做過那“隻有女朋友才能做的事情”,為什麼洛知意不承認自己是她的女朋友？
*
一夜夢過，江稚怔怔地掀開被子,還沒從夢裡的激烈中回過神來。
下樓後卻沒見到洛知意的身影，江稚已經起的算早,她聞見客廳裡還有洛知意的味道,一路延伸至彆墅外。
顯然，洛知意已經不在家裡了。
季盈川正不停地打著哈欠,招她過來，“小野人快過來,找誰呢？洛女皇大早上就上班去了，你先來把早餐吃了。”
秦錦一早上起碼看她打了起碼十個哈欠，“你行不行了？不就是讓你做個早餐，看你那疲倦樣。”
江稚在兩人對麵坐下,季盈川將牛奶推給她,順便回懟，“你和知意都是工作狂,我可不是啊！你懂不懂什麼叫做早起毀一天？困死我了，小江你這牛奶喝了啊，長身體呢。”
最主要的是這是洛知意說過要季盈川看著她喝完。
據說是特地為小孩子準備的成長型奶粉,在聽到洛知意向自己介紹的時候季盈川都感覺自己是不是見鬼了。
這真的是在帶崽了？
季盈川本以為自己今天能睡到自然醒，結果被洛知意叫起來準備早餐，簡直是敢怒不敢言。
關鍵是洛知意自己又不吃！
說是讓她做給等會醒了的江稚吃的。
季盈川當時就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洛知意在後麵幽幽道：“秦錦每天早上也起得挺早的，你想讓人家餓著？”
於是季盈川就彈起來了。
“就按照昨天我們說的，今天上午你不用去，下去再上班。”季盈川今天也是有任務在身，江稚一邊吃，她就一邊說，“因為下午是你第一天正式上班，所以羅明翰肯定會叫幾個他那邊的人來為難你，我們要對你進行緊急培訓。”
也不知道江稚聽明白沒，季盈川見江稚一直在盯著牛奶杯在看，還將鼻尖湊近，“聽我說話沒，你聞什麼呢？”
味道。
江稚聞到這個玻璃杯上有洛知意的味道。
她拿起杯子咕嚕嚕一口喝了個乾淨，還將杯沿舔了一遍，這才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對著季盈川點頭。
季盈川：“……”喝個牛奶而已，至於開心成這樣嗎？？
秦錦看著江稚的動作若有所思，拍了下季盈川的手背：“繼續跟她說。”
洛知意知道昨天江稚還是緊張的。
所以她讓季盈川和秦錦給江稚特訓一下，讓下午麵對那些人時不要毫無應對辦法，同時也囑咐了季盈川，一定要告訴江稚，不準暴露出自己野獸般的一麵。
她可以生氣，也可以威懾對方，但不要動不動就咬人。
之前她咬過林芝月，洛知意並不會覺得她做的有錯，但是在公司還是需要有些約束。
季盈川覺得自己好像個老媽子，什麼都要管。
洛知意這麼操心江稚，怎麼不自己來？！
“我和秦錦等會兒就會模擬一下，下午你可能麵臨的場景。”季盈川對公司裡那些老奸巨猾的高層們很熟悉，張口便來，“小江！”
語氣一下就變了，油嘴滑舌變成了語重心長，季盈川在假裝自己就是被羅明翰派來打探虛實的某部門經理，“你這麼年輕就坐在這個位置上，怎麼能沒點表示呢？你年輕，就應該多去曆練曆練！更何況，總經理是我們的臉麵啊，你連話都不會說，這是不是太丟麵子！”
秦錦開始在邊上悄悄錄視頻。
在聽到季盈川的話之後，江稚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甚至可以稱得上平淡，仍舊隻不過掃了一眼之後，仍舊專注於自己還沒有吃完的早餐。
“？”季盈川雙手在桌上一拍，音量加大，“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態度！公司裡每個人都要守規矩，我們跟你說話你就得聽著，過於驕縱在這個位置是坐不長久的！”
她痛心疾首，“現在的年輕人風氣怎麼都這樣？我知道你連學都沒有上過，又懂什麼管理人員的經驗？但是你居然連態度都不端正，咱們公司可是不養閒人的！”
江稚吃完了，將碗碟推遠，拿了紙巾來擦手，這動作簡直和洛知意的習慣如出一轍。
她終於給了點反應。
點頭，如果季盈川沒看錯的話，她甚至在江稚的眸底看到了點不屑一顧。
好家夥！這招太高明了！
“行，下午你就這麼去，不管誰跟你說了什麼，你就不變應萬變，反正你也說不了話。”季盈川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無視的最高境界，她承認自己失敗了。
秦錦忍不住笑，畫麵都抖了兩下，她按了結束，順手就將視頻轉發了出去。
“剩下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去問知意。”季盈川感覺自己仿佛結束了一場戰鬥，但江稚就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她喘口氣，索性將憤怒轉化為行動，將桌麵上的餐盤拿進廚房洗碗去了。
中飯過後，秦錦又有台手術匆忙就走了，由季盈川帶著江稚去公司。
江稚對這個城市都很不熟悉，洛知意知道這一點，前期讓季盈川帶著她。
江稚在車上合著雙眼，對城市裡的鋼筋水泥不再感興趣。她在追尋著空氣裡那微弱的，屬於洛知意的味道。
一點點地在拉近距離。
她喜歡這種奔赴的靠近。
洛知意昨天沒來，積壓了好些事情沒有處理，上午本就忙的不可開交，海外的視頻會議就連續打了兩個。
她的手機工作時都調成了靜音，平時也不怎麼去看，再拿起的時候，發現四個小時前有秦錦給她發的文件。
點開後，裡麵是條五分鐘的視頻。
秦錦還打了一句話：現在你總該放心了吧？
洛知意按下播放。
季盈川和江稚出現在畫麵裡。
說的什麼洛知意大致也知道，是昨天她向兩人交代過的事情。
但她的注意不在這，反倒是被江稚手邊的空杯子吸引。
都喝光了。
看來江稚挺喜歡這個味道，洛知意決定再給她多買一些。
剛看到末尾，手機上方忽然來了條消息，是熟悉的名字。
小野貓：洛
洛知意看到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孩沒大沒小。
自己的年紀，她也該叫一聲姐姐？
後麵的消息也緊跟著彈出來。
小野貓：季盈川說，有什麼不懂的可以繼續問你，對嗎？
洛：是。
小野貓：下午我到公司之後需要我做什麼？
其實她大可以什麼都不做。
洛知意讓她來公司，並不會要求她一定要做什麼。
隻要她這個人在這就足夠了。
洛：你可以繼續上數學課。
“聊什麼呢？”季盈川見江稚盯著手機在笑，疑惑地靠過來，江稚卻跟護寶貝一樣將手機放在自己的胸前壓實。
很奇怪，江稚不想讓自己和洛知意的聊天記錄被彆人看到，即使她知道季盈川沒有惡意。
“哎呀，還有自己的**啦？”季盈川看著她笑起來，不至於和個小孩兒生氣，“我知道你在和知意聊天，一看這小表情就知道了。”
江稚懊惱地瞪了季盈川一眼，這才讓手機重新回到視野中，讓季盈川看了一眼。
“數學課？！”季盈川差點沒驚聲叫出來，“哇！”
雖然江稚已經十八歲了，但是特殊人群特殊對待。
她之前還在學拚音呢，現在居然能夠上數學課了！
質的飛躍。
江稚從她眼中看出不相信，飛快地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給季盈川看。
——已經是小學數學了！
以前才學幼兒園的。
如果不是特彆憋不住的情況下，季盈川一般都不會笑，選擇給對方一個麵子，但是這次她沒忍住。
“哈——”這一個字剛出來，江稚就成了蓄勢待發的小野獸，眼角下拉，黑色的瞳仁森冷意味散發，季盈川打了個哆嗦，立馬止聲。
江稚對於他人情緒變化十分敏銳，隻要稍微感覺到一丁點的不友好，就好像是觸發了眸中開關一樣，乖巧安靜的人瞬間帶刺，讓人不敢再有任何的想法。
“學什麼數學啊？你不如學幾首兒歌，彆瞪我了。”季盈川輕咳了幾聲，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自己和江稚的距離，“我等會兒給你在平板上下點視頻。”
鑒於她之前對自己介紹電視劇的好心，江稚低頭放過了她。
季盈川鬆了口氣。
*
到了公司，兩人徑直往總經理辦公室去，中途還經過總裁辦公室。
江稚這一路走來一直都處於議論的風暴中心，洛知意一直都知道她的動向，因為季盈川會隨時報告。
季盈川從來沒說過洛知意的辦公室是哪間，江稚卻自己在門口停了下來。
即便是在不算安靜的環境下，她的聽力依舊敏捷。
她聽見洛知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後停了下來。
是知道自己來了嗎？
江稚深嗅了一口這令她沉迷的，洛知意身上的香氣。
季盈川在她耳邊輕聲，“發什麼呆？你的辦公室在這邊，昨天不是來過，就忘了？”
沒有忘，隻不過想要離她更近一些而已。
江稚收回目光，和季盈川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兩人到的時候剛好是下午工作剛開始，大廈逐漸地開始被注入活力。
季盈川飛速在網絡上下載了幾首耳熟能詳的歌曲，將平板遞給了江稚，便過去找洛知意去了。
洛知意翻看著文件，隻聽見開門沒敲門就知道是誰，她頭也沒抬。
季盈川往沙發上一躺，呼出一口氣，“早起毀一天啊毀一天，我感覺現在都還沒緩過來，累得慌，我要喝咖啡。”
“你自己找助理。”洛知意利落地用鋼筆在一項提案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筆鋒狠勁，“他們來了？”
“能不來嗎？董事會那倆洛明翰忠實的擁護者聽到江稚來上班的消息，這會兒應該在電梯上了吧。”季盈川觀察著洛知意，見這人絲毫沒受影響，還在忙活自己的事情，“我就不懂了，既然你這麼擔心小野人，直接在邊上不就好了，非得弄得這麼麻煩乾什麼。”
就算告訴全公司這是洛知意安排進來的人又怎麼樣？誰又敢多說一個不字？
洛知意一點也不放心江稚，所以才讓自己陪著，這季盈川還能不知道麼。
季盈川看了洛知意沉思片刻，恍然道：“嬌嬌，我還是第一次看你對一個人這麼好。”
“你在說什麼？”洛知意從成堆的文件中抬頭，“季盈川，彆挑戰我的耐性。”
既然能把你丟出洛家，同樣能把你丟出公司。
“你做這些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吧？”季盈川收起了臉上那不正經的表情，反倒是皺了眉頭，“讓江稚去訓練營，又讓江稚來公司，你想刺激她說話？”
洛知意沒說話，隻不過用來簽字的鋼筆卻遲遲未動。
季盈川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之前不忘這邊想的原因是因為洛知意從來不會做這種事。
就小野人那心性，隻怕永遠都不會明白洛知意的這些用心吧？先前秦錦說過多和人接觸能幫助她適應現代社會，需要環境的刺激才能讓她恢複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