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吻(1 / 2)

年輕帝王一開口, 就充滿了篤定了語氣。高大頎長的身影入了佛堂,即是落下一大片的陰影,不容人直視。

宮人們垂了腦袋, 侍奉在他的身側。

司徒衍說出那句話後, 長孫氏安安靜靜跪坐在蒲團上, 手裡撚著那串佛珠, 有過片刻的出神。

但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

“皇帝,哀家知你還年輕,你不要因著一時的衝動,而做下這種遭受群臣和天下百姓非議的事情。”長孫氏的麵色如常, 繼續轉動著指尖的佛珠,半闔了眼。

“朕倒不知,朕為自己選個妻子, 還會遭到群臣和百姓的非議。”司徒衍不以為意。

他掀開了衣袍,到一張檀木椅上坐下。

宮人們為他奉上茶水時, 他亦是端起茶水,悠閒地品上一口。

長孫氏不動怒, 一點點地為他分析起來, 說出眾所周知的理由, “皇帝,你該明白。你的後宮,是用來平衡朝堂勢力的。幾位重臣府中皆有未出閣的千金。他們就是為了等你登基後, 將女兒送入宮裡。你卻不管不顧,怕是會引起群臣不滿啊。”

“天下百姓也希望天子能早日誕下皇子,而不是讓你被一個紅顏禍水迷惑。先帝當時就算對你做出承諾了,那也不過是口頭上的婚約而已。你不必當真,哀家也不會讓一位紅顏禍水進入後宮,迷惑聖心。”

“紅顏禍水?”司徒衍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薄唇邊溢出一抹嗤笑。

他慢悠悠地將茶盞放下,把玩起自己的玉扳指來。

“母後,朕覺得紅顏禍水這個詞並不能隨便套到任何女子身上。當時,葭兒隨朕前往袞州的時候,可是在救治疫情時,立下過功勞。百姓們定然不會覺得這妙手還春的姑娘,會是紅顏禍水。”

“再則,你所謂的平衡朝堂勢力一事,不過是以往那些懦弱之輩所找的借口。後宮並非必要的馭下工具,一個隻能靠後宮,連群臣都掌控不住的君主,還指望他能做什麼。”

“皇帝,你真是年輕氣盛,一時衝動,才會說出這些話。”長孫氏歎了口氣。

司徒衍懶懶地抬起眼簾,兩道暗光落在長孫氏的背上。

“母後,你難道以為,朕不知道你想扶持張國公府和李相府的事嗎?”

即便是坐著,他亦是具有壓倒性的氣場,言行舉止間,所透露出的都是專橫與跋扈。年輕的帝王,不容人乾擾他的決定。

“朕並非一時衝動,朕隻是想要公私分明。朝堂是朝堂。而後宮,隻能是朕一個人做主的的後宮,不需要母後來插手。朕不需要靠後宮來籠絡群臣。何況,母後你也知道,朕的身體不好,怕是消受不起那麼多美人。”

長孫氏的喉間一噎,竟是沒想到,司徒衍會說出如此混賬的話來。

“不管如何,她給了當過一段時間的妹妹,你要娶自己的妹妹,就不怕被人恥笑嗎?”

“她並非朕的親妹妹。”司徒衍坦然道。

他也跟長孫氏說起了長篇大論,“幾百年前,寧朝的崇德帝尚是一名不得寵皇子的時候,與其皇後在民間共患難。後來,崇德帝與其皇後失散,率領農民起義,成功登上帝位後,不計艱難,讓人將其皇後尋回。一百多年前,前朝的明隆帝流落至民間,在民間與發妻結為連理,即使登基後,他也以難以忘卻昔日的故劍,將發妻接到身邊,立為皇後,贏得了民間的一片讚譽。”

“在朕尚是太子,當所有人懼怕朕,以為朕快不行了的時候,葭兒曾在東宮侍疾,一心希望朕的身體能好轉。朕認為,一位懂得念舊情的君主,更能令百姓信服。”

長孫氏笑了。

她清楚自己的兒子。

若是從前的司徒衍,絕不會說出這番話。

現在的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願意將自己打造成念舊情的君王。

長孫氏徐徐地轉過身,望向司徒衍的眼裡,盈滿了紅血絲。自從先帝過世後,她一直沒有闔眼。

“你說的不假,但你考慮過,一旦大家知道她是前朝公主之女的身份時,會有什麼想法嗎?就算你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那她的呢,她要是知道先帝對她母親做過什麼,她母親和沈夫人又是怎麼死的,還會願意跟你在一起嗎?你什麼都不告訴她,她將來得知真相的時候,她就不會恨你嗎?”

字字如刀,落入司徒衍的耳裡時,強而有力地剜卻他的血肉。

司徒衍的眸底在瞬間布滿寒星,背過去的身影,顯然是一頓,多了幾分孤寂。

他心裡也很清楚,雖說先帝和長孫氏做的事,與他無關,但這兩人畢竟是他的親生父母。沈葭怎麼可能不介意。

“這不需要母後操心,這是朕和她的事情。母後隻需要安心待在宮裡,什麼都不做,就是最大的幫忙。”

話落,司徒衍大步往外走去,黑邊的袍裾帶起一陣風。

天幕中,黑雲壓頂,幾聲悶雷炸開後,雨水如大珠小珠般,劈裡啪啦地砸下。

宮人們忙是撐著傘,高高舉起,恭敬地為司徒衍遮雨,任由雨水打濕他們自己的半邊肩膀。

司徒衍行色匆匆,剛走了幾步,他抬手撫住心口處,一口鮮血隨後嘔出。

“陛下……”千寒衝到他的身邊,將人攙扶住。

長孫氏聽到動靜,匆忙從佛堂裡走出。

見到眼前的畫麵,她不由得被驚到,即是對宮人們吩咐道:“去將幾位太醫都請過來。”

太醫們低調地來,一個接一個地為司徒衍診斷過後,又是愁容滿麵,拱手向長孫氏稟道:“太後娘娘,陛下.體內的劇毒再次發作,微臣怕是無能為力……”

長孫氏心驚,不可置信地說:“怎麼會?當時,從迦藍寺回來的時候,他不是就快痊愈了嗎?”

太醫們麵麵相覷,再是回道:“按理來說,確實如此。可陛下仿佛在不久前受過傷,體內竟然還蟄伏著另外一種毒。”

長孫氏大驚失色,“他什麼時候受的傷,哀家怎麼不知道?”

曾為司徒衍看診過的太醫猶豫了許久,才長歎一聲,“微臣記得,陛下以前曾挨過先帝的十鞭。那寒玉鞭的威力非同小覷,先帝那十鞭偏生是讓這兩種殘餘的毒相融,導致如今這種無力回天的狀況。”

太醫們說完,長孫氏的神色僵滯了許久。

“哀家明白了。”長孫氏才提了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吩咐道:“記住,此事,決不能對任何人透露。新帝剛登基,若是此時,有任何意外傳出,難免會動搖人心。”

晚間,武安侯府內。

沈葭侯府後花園的涼亭內,與月姨娘相交談。

“下雨了,長公主,你是不是該回宮了?”月姨娘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又看到飄下的那道雨幕,勸了沈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