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浴(1 / 2)

沈葭徑自端了藥碗, 入了殿。

撩開幔帳, 她又大步往主殿的方向而去。

跟隨著她身邊的高公公忙是攔住她,製止道:“姑娘,你忘了我昨晚的吩咐嗎?你是不想要命了,才將藥往裡麵送?”

沈葭佯裝出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 倍感惶恐地說道:“原來, 我不能給陛下送藥啊?”

高公公茫然道:“誰允許你給陛下送藥的?”

“今日, 我前往太醫署取助孕藥時, 遇到了六王爺還要六王妃他們。”沈葭眉間添了絲歡喜之意, 顯得有些得意忘形, “六王爺還誇我得到了陛下的寵愛, 說明他看重我。他還說陛下身體不好, 若是由我去送藥, 陛下說不定一高興, 身體就好了。”

話落,高公公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語氣也嚴肅了幾分, “誰跟你說陛下身體不好的?”

沈葭似是詫異, 用手捂了一會唇,才顫著音道:“是我聽錯了,陛下的身體很好。李公公,我錯了。”

高公公以訓斥的口吻說道:“這宮裡的事,少聽少說為妙。以後,有什麼事, 你直接讓其他人幫你,你不懂規矩,就少到外麵去拋頭露麵了。”

沈葭乖乖地低下頭,怯怯地說道:“我明白了,白天沒事的時候,我就待在屋子裡不出來。”

“明白就好,你去休息吧。這藥交給我就好。”高公公朝她一揮手,沈葭就小跑著回了側殿。

但回想起沈葭方才所說的話,高公公覺得自己需要和司徒衍提一下比較好。薛仁鉞挑唆一名醫女借藥獻媚,實在是居心叵測啊。

他將湯藥送到司徒衍的麵前時,司徒衍正燭火下,查看刑部近來的案子。

“陛下,與往年相較而言,近來刑部和大理寺的案件都少了許多,此乃大好之兆啊。”高公公勸司徒衍服藥後,適時地感慨,挑起了話頭。

司徒衍微頷首,“的確少了些。”

高公公又道:“沒想到刑部這樣處理是非的地方,竟是最穩定之地。”

司徒衍側過臉,眉梢微動,“此話怎講?”

“先帝在位時,刑部就由六王爺掌管。到了如今,其它的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工部都已換了主心骨,隻有這刑部的人員最為穩定。”高公公端著笑臉,“所以,奴才才說,這刑部是最穩定之地。”

司徒衍聽出他話中有話,眸光逐漸晦暗。

他泠然道:“你有話直說。”

高公公長歎一聲,“陛下,奴才並非有心挑撥,隻是覺得,陛下多防著點六王爺,總是沒事。先帝在位時,六王爺的風頭極盛。可先帝走得早,六王爺未來得及壯大自己的羽翼。在你即位後,六王爺雖是不聲不響,但這背後,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還真不好說。”

“原來你說的是此事。”司徒衍卻是悄然一笑,坦然道:“皇室子弟,又有幾個人剛說自己不覬覦皇位?”

高公公見司徒衍不甚在意的模樣,有些訝然。

“朕的身體怎麼樣,朕清楚,母後清楚,你也清楚。”蒼白俊美的麵容上添了悵然之色,司徒衍又是抬頭問道:“高公公,你在父皇身邊也服侍了多年,想必在平時,也聽父皇念叨不少。在你看來你覺得,這皇族之中,能擔任儲君的人又有多少?”

高公公也的確聽先帝念叨過。

但放眼整個皇族,德才兼備,能擔得起大任的皇子寥寥無幾。

“可是,陛下這段時間,並沒有重用六王爺。”不知情的人,都還以為司徒衍對薛仁鉞這個半路殺出的民間遺珠有成就,先帝駕崩後,薛仁鉞怕是再無出頭的機會,隻能守著一個刑部。

可沒想到,司徒衍竟然還是看重薛仁鉞的。

司徒衍微歎道:“司徒鉞雖然有自己的私心,但論能力手腕,整個皇族之中,亦是沒有人能比得過他。”

他的指尖點著桌上的案卷,從泛黃的紙頁上輕輕劃過,再道:“父皇在世時,他對於南邊水患的處理方法很得當。在朕登基後,即使朕沒有重用他,他依然將刑部的每一個案件處理到位。由他管刑部的這段時間以來,刑部的冤獄已是少了許多。不管彆人如何看待他,他都在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事情。”

說著,司徒衍的眸色愈發幽深。

對於薛仁鉞這樣的人,但凡有一星半點的機會,他就不會放過。這股子毅力,是當今眾多皇室子弟所缺乏的。

高公公唏噓一陣,提醒道:“陛下,六王爺對孝敏長公主也許還是存了其他心思。”

司徒衍保持緘默。

如果沈葭留在晉國,就算薛仁鉞將來沒有即位,她的安全也不一定能保住。

沈葭的生父是容國的上一任皇帝宇文拓。對於她來說,容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陛下願意為了大局著想,不計前嫌固然是好。但這並非唯一的方法。”高公公又是感慨道:“其實,陛下,擁有一個皇嗣對你自己來說,也更為有利。六王爺曾經與你有過私人過節,若是他真有執掌大權的那一天,恐怕……”

若是司徒衍願意立後,皇後誕下皇嗣。司徒衍也大可以為將來的皇嗣鋪好道路,再命幾名重臣輔政。

而司徒衍聽到此話時,麵色驟冷,鳳眸裡,陡然凝聚了淩厲的鋒芒。

高公公自知此話怕是觸犯了司徒衍的禁忌,不敢再多說。但他心裡卻是疑惑,新帝對於子嗣一事如此排斥,難不成是由於沈葭的關係?

須臾,司徒衍斂了容色,擺手道“你退下吧。”

高公公自知說錯了話,恭敬地退下。

他退下後,司徒衍半闔了眼,揉著眉心,眉間多了分煩躁感。

若讓一個剛出世的孩子就去承受洶湧而至的風雨,他寧願這孩子不要來到這世上。

何況……

司徒衍的腦海裡浮現出那道倩影,不禁思緒萬千。

他處理完事務,依然在疲憊的狀態裡入眠。

沈葭如昨晚一般,悄然來到他的榻邊,繼續在他的各處穴位上施針。

“皇帝哥哥,你睡吧。”沈葭的杏眸裡漾起晶瑩的光。

她輕柔的話語擦過他的耳畔,溫暖的掌心貼到他的肩頭,希望他今晚不要再做噩夢。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所擔心的一切,不會成真。”

微風卷起簾幔,些許月華被窗紗篩過,透入窗牖,灑在她所著的一襲紗裙上,朦朧動人,如同夜間來到人世的仙子般。

平靜的一夜悄無聲息地過去。

翌日,帶沈葭來養心殿的內侍在殿外守了一夜,照常去跟長孫氏稟告情況。

長孫氏坐在矮榻上,手指輕輕地撫過盆裡的蘭花。

畢竟是出身於權貴之家,從小到大的生活條件優渥,長孫氏雖上了年紀,但麵部肌膚依然細嫩,隻有在笑起來時,眼角會出現淡淡的魚尾紋。

此時,聽完內侍的彙報,長孫氏眼角溢出淺淡的笑,眼角的紋路亦是深了些。

“你說,連著兩晚,皇帝都寵幸了那名醫女?”

內侍道:“沒錯,太後娘娘,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