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 2)

時光飛逝, 轉眼間, 又到了一年的春季。

容國皇宮裡,上上下下,皆是喜氣洋洋。宮室的簷角處刮了彩綢, 在數個日夜裡,日月交相輝映,琉璃燈盞, 流轉出五彩的光輝, 映襯著往來的宮人。

宮人們忙於自己手頭的活計, 灑掃庭院,悉心照看十幾年前栽植的春雨海棠,為海棠修剪花枝。

倏然,一陣腳步聲漸至。

警惕的宮人們當即放下剪子。

轉過身板,他們遙望見來人的身影時,登時垂目, 矮身行禮:“參加公主殿下。”

先皇帝宇文拓曾有一位親生女兒流落在外。不到一年前, 仁宜太後將人帶回了宮裡。容晉兩國在締結盟約之後,晉國的皇帝又遣人來下聘,表達結親的意願。雙方商議過後,遂定下婚期。

容國從前沒有過公主。如今, 那位姑娘不僅容國最尊貴的公主, 也即將會是晉國的皇後,集萬千寵愛和光芒於一身。

在她的麵前,宮人們根本不敢抬頭。

他們垂下眼睫, 目光隻追尋到那一大片的曳地裙擺,煙粉與月色的織錦相纏,層層疊疊,於朦朧月華下,籠罩了一個纖巧婀娜的身影。裙擺下的白繡鞋,以淺黃色打底,一經挪動,鞋麵上的佛桑花即是層層綻開,狀似九天仙境的紅蓮,讓她如同行走在縹緲雲霧間。

這樣的女子,也隻有皇室才能養得起。

宮內的諸多仆婦和侍女正擁簇著沈葭往宮室而去。

而沈葭在見到那些春雨海棠時,卻是有些恍神。

她記得,仁宜太後喜好海棠,這些花是宇文拓在世時,為仁宜太後栽植的。每當煩悶之時,仁宜太後就會靜默地坐在一旁的涼亭裡,近觀海棠,烹煮新茶。

如今,十幾年的時間過去,海棠花開了一季又一季。花枝蒼翠欲滴,花葉也還是一如既往地飽滿,嬌豔可人。可最初品花賞花的兩人都已不在皇宮裡了。

“母後她,這幾日有回來過嗎?”細指捏緊衣袖,沈葭的眸色凝重了幾分。

宮人們遲遲未言語,許久,才有人輕聲道:“沒有。”

沈葭那雙杏眸裡頓時少了諸多華彩。

她怔在原地,似是有些失落。

自從她回到容國皇宮後,她就見過仁宜太後一回。

容國幼帝已經在逐漸長大,仁宜太後讓姬煜和幾位大臣輔佐幼帝之後,就帶了兩名貼身的侍女,前往寒山寺修行。

此後,仁宜太後再也不曾回來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日子以來,對於仁宜太後的身份,沈葭還是有所懷疑的。

她曾親自前往寒山寺,想見上仁宜太後一麵,但都被仁宜太後的侍女擋在禪房外。

那兩名侍女將仁宜太後的話轉達給她,說仁宜太後已經了卻紅塵,想將餘生用來懷念先帝,公主若是沒有要緊的事,就不需要再來找了。

那日,滿山的紅楓開遍,染紅了整座山坡,小小的寒山寺隱在山中,將凡塵俗物排斥在外,隻容些許斜陽的餘暉傾入。

沈葭在禪房外枯等一日一夜,卻始終不見那扇門被打開。、

她也不知,到如今,仁宜太後是生是死。

思及此,沈葭的心尖又沁入點滴涼意。

她的眼底映著海棠的豔色,而她心裡並沒有絲毫的喜悅。

直到身旁的侍女對她說道:“公主,新製的嫁衣到了,奴婢先帶你過去試一試。”

沈葭輕點下頜,斂了不悅的情緒,前去試嫁衣。

再怎麼說,她的婚期都要到了。她不能當一個愁眉苦臉的新娘子。

即使仁宜太後不在宮裡,但她為沈葭準備了豐厚的嫁妝,安排好了她出嫁的事宜,姬煜和幼帝也沒虧待了她。打從婚期被定下的那天起,天下最出色的裁縫和珠寶匠人,都聚集到了容國皇宮裡,傾儘全力為她裁製嫁衣,打磨配飾。

到今日,幾套嫁衣和數套頭麵被陳列在她的宮殿內,由她過目。

嫁衣華美,各具特色,上頭的每一針每一線,皆是耗費了裁縫們不少心思。

沈葭跟其他待嫁的姑娘一樣,滿心歡喜地試起了嫁衣,想象著新婚夜見到心上人的樣子。

她在一麵落地銅鏡前轉了一圈,目光掃到桌麵上一個小檀木盒時,略是錯愕。

與其他嶄新的箱子盒子不同,這檀木小盒上已是落了些許灰塵,顯得古樸而陳舊。

“這是什麼?”沈葭問道。

送盒子來的仆婦回道:“回公主殿下,這是太後娘娘當時留給你的,說是讓你出嫁之前給帶上。”

沈葭好奇地按在檀木盒的搭扣上。

打開盒蓋後,隻見一隻長命鎖安靜地躺在其中,無聲地傾述著過往。

沈葭的心旌微蕩,眸子上已是蒙了一層霧氣。

她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用手指去撫過鎖上所刻著的小字,再用掌心將長命鎖裹住。

這時,她發現鎖下麵還壓著一遝紙。

沈葭將紙拿出來,看清那是一些莊子和鋪子的地契和房契。每一處皆是價值不菲,這些疊加起來,足以買下一座城池。

仆婦長歎道:“太後娘娘前去寒山寺前,曾跟老奴說過,她祝願公主能如願出嫁,餘生安好,但人生路漫漫,人心易變,若是公主將來再晉國受了委屈,又不想回容國皇宮,大可以帶這些地契和房契離開。就算她沒能守在公主身邊,但她心裡還是會一直惦記著公主。”

沈葭將這些紙緊握在手心,眼眶微潮,心底間激蕩起圈圈漣漪。

她雖然從未見過仁宜太後的真容,但結合她上次所看到的慕容芊畫像,仁宜太後在她腦海裡的印象逐漸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