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手(1 / 2)

立夏一過,很快又是小滿。

蟬鳴聲還沒起,可學校的黃梔子已經開了。

高考轉眼臨近,就連校門口也掛起了“小心鳴笛”的標誌牌。

一兩個月前,晨會的時候,校領導見縫插針也要念幾句“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可越接近考試,說得反倒少了,生怕高三生壓力太大。

最後這十幾天,各種為高三生讓道的政策氛圍一加持,高一、高二段都被帶得緊張起來。

再加上期末考日期一下來,整個學校都安靜了不少。

連周易都有所察覺,在各科老師的虎視眈眈下,硬勻了一節體育課給他們。

當體育老師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掛著口哨,站在九班後門的時候,班裡人還有些愣神。

林季率先開了口:“老師,你今天沒生病嗎?”

體育老師拿著點名冊,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我好得很。”

緊接著一揮手:“都下樓。”

“啊?”尚清北舉了舉手,“老師,這節課是有什麼任務嗎?”

“不是吧,一千米都跑完了,這天氣體測是要死人的。”本來興衝衝的眾人,瞬間萌生退意。

“老師,彆吧。”

“我突然覺得數學卷子還挺可愛的。”

“出息。”體育老師笑了下,“沒任務,去出出汗,整天在教室裡坐著,骨頭都坐軟了。”

尚清北一聽沒任務,立刻放下心來:“老師,那我能留在教室做卷子嗎?”

“不行,五分鐘後操場集合,”體育老師給了鄭意一個眼神,“教室裡一個不留。”

然後,尚清北就被一群人架了下來。

太陽曬得塑膠跑道一股味道,熱浪從下蒸上來,熏得整個人都蔫了大半。

體育老師一擺手:“彆擱太陽底下曬,到主席台上去,曬不到。”

嘴裡說著喊著“站不住了”的一群人,瞬間跑了個沒影。

等到了主席台,他們才發現音控室門口放著一個大紙箱,箱子裡各種飲料。

“老師你心也太大了吧,這麼多飲料就放在這邊,也不怕我們順手拿一瓶啊。”林季朝器材室那邊喊。

鄭意也問了一句:“老師,要不要給你抬到辦公室去?”

“不用,”體育老師從底下走上來,“就是給你們的,每人一瓶,自己拿。”

“這麼豪橫?”

“所以老師你讓我們下來是請我們喝飲料的?”

“感動的我想下去測個一千米。”

“不是我買的,是你們周老師,要謝謝他去,”體育老師開口道,“他怕你們一天到頭坐教室,再給憋壞了,所以‘請’你們下來動動。”

“高三這場硬仗都還沒開始打,把自己繃這麼緊乾什麼,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尤其是清北這樣的啊,上次一千米那成績,我就不說了,鄭意他們說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你過去,我是兩隻眼都閉上了,才給你過去的,沒有下次了啊。”

尚清北捧著一瓶可樂,有些不好意思:“記住了記住了。”

班裡一陣哄笑。

鄭意和林季他們一起,在器材室拿了好幾個仰臥起坐的墊子過來,鋪在地上。

很快,躺的躺,坐的坐,整個主席台上,看過去綠油油一片。

很多墊子都有些年頭,多少有點味道。

顧戚知道路言愛乾淨,挑了個乾淨的,可也沒讓他躺。

“我看過了,基本新的,沒什麼味道,”顧戚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過來坐。”

路言往顧戚選的那地方掃了一眼,又看了看主席台外。

日光被頂頭的簷架擋住,可也漏了不少進來,而且這日光線明顯有點危險,沒多久大概就能曬到。

路言這一頓,顧戚還以為他是不想坐,笑了下,提醒道:“之前連跑道都躺過了。”

跑道都躺過了……

路言知道顧戚說的是運動會。

顧戚沒說之前,路言沒有不想坐墊子。

說了之後,反倒真有點不想過去了。

尤其是顧戚還在笑。

跑道那紅色紮眼就算了,現在……這墊子,綠得也挺紮眼。

“言哥,你彆站著啊,快坐,休息一會兒,等下太陽就曬過來了。”林季在一旁看得著急,恨不得上前把路言按到顧戚身邊。

“你看,都坐著呢,你要不想坐,躺戚哥那邊也行。”林季又道。

路言:“……”

等路言坐下,才發現顧戚選的這地方,正對著一側的小風口。

風從操場後邊的小樹林那邊過來,又沒過跑道這種蒸著熱浪的地方,很涼快。

和那種帶著悶氣的夏風不同。

顧戚又一偏身,把那些細碎漏下的光擋了個全。

“你進來點,”路言看著落在顧戚肩膀的那一圈光斑,頓了下,抬眸,“你來曬太陽的?”

顧戚聽著路小同學隱晦的關心,很受用:“不熱。”

不熱?

路言鬼使神差地伸手,在顧戚左肩上碰了下:“這叫不熱?”

都燙手了。

路言沒再給顧戚說瞎話的機會,往裡坐了幾分,空了個位置出來。

顧戚無所謂曬不曬,但中間隔了一個人的位置,看著不太順眼。

顧戚手撐在墊子上,再坐下的時候,比剛剛更近了幾分。

動作間,兩人手背貼了一下,顧戚看著路言那截雪白的腕子,開了口:“手怎麼還是這麼涼?”

一、二月手涼就算了,都入夏了,也不見添些溫度。

路言擰開手上的礦泉水,剛碰到的那一下,他也不是沒感覺到。

路言喝了一口水:“是你手燙。”

顧戚笑了下:“氣血不足,體虛,知道嗎?”

路言動作一頓。

你才體虛。

“手伸出來。”顧戚又道。

才被說完體虛的路小同學並不想配合。

可他剛偏過頭去,手上便一空。

礦泉水被隨意放在墊子旁,緊接著,路言手上一片溫熱。

顧戚握著路言的手,在他掌心稍下一點的的位置,輕點了一下:“勞宮穴。”

然後指尖擦著掌心,往側邊一滑:“合穀穴。”

說完,又往下移到手腕內側:“內關穴。”

“手冷的時候,按幾下,會好一點。”

“記住了。”

路言根本沒留心。

什麼合穀穴、內關穴……隻覺得掌心很癢。

被顧戚指尖擦過的那些地方很燙。

心跳得也有點快。

路言指尖顫了下,立刻把手抽了回來,強壓下那種不受控的心跳:“你沒事去學了按摩?”

“沒,”顧戚不緊不慢回:“書上看的。”

路言:“為什麼要看……這個?”

“總有用得上的時候,”顧戚說著,又傾過身來:“記住了沒,沒記住就再記一遍。”

路言伸手,虛虛抵在顧戚胸口:“你自己留著慢慢用。”

說這話的時候,路言耳尖的紅色還沒消,沒剛剛那麼顯眼,褪成了近粉的淡紅。

顧戚終是沒忍住,笑了下。

笑意牽著胸腔輕輕一震,路言手剛好抵在那裡。

路言:“……”

掌心剛散下去溫度好像又卷土重來了。

路言偏過頭去,視線在自己掌心上定了下。

他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

否則那種莫名其妙的心悸是哪裡來的,尤其……是在麵對顧戚的時候。

這邊路言還在思考,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一趟診療室那邊。

另一頭趴在墊子上的林季,卻有點坐不住了。

他盯著顧戚和路言看了半天了,本來看兩人聊得挺好的,也沒多想,風一吹,甚至有些困。

可後來,他戚哥突然就上手了。

抓著言哥手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這膽大包天的,林季瞬間一激靈,立刻清醒。

可一開始他的位置就沒選好,離得遠,根本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

正著急,此時,一位低調的、又恰好知道戚哥心思的知情路人楊旭之,剛好從路言他們那邊走過來,林季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褲腳。

楊旭之:“……”

“扯褲子這毛病,你從哪裡學來的?”楊旭之頭痛。

“老楊!”林季坐起身,把楊旭之按了下來:“你剛是不是在戚哥他們後邊來著?”

楊旭之點頭:“幫老鄭找名單呢。”

林季眼睛一亮:“那你聽到言哥和戚哥在說什麼了嗎?”

楊旭之:“什麼…說什麼?”

林季:“就戚哥剛剛摸言哥手,他想乾什麼?”

“摸手?”楊旭之想了好一會兒:“摸個屁,戚哥在幫言哥找穴位。”

“找穴位?”

楊旭之點頭。

“找個屁!”林季聲音都大了幾分,見朱瑞他們探過視線來,才立刻壓了下去。

林季:“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