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高三樓沒一處是安靜的。
跑動聲、喊叫聲、隱約還有門砸響的重響。
為了壓過他們,朱瑞喊得滿臉通紅，幾乎就是扯著嗓子聲嘶力竭。
九班這才如夢初醒。
所有都是真的。
五校聯考前兩名的確就在他們班。
讓老曾都笑著說爭氣的，的確是他們九班的人。
而這兩個人，不僅僅隻是給他們班,而是給整個一中,贏下這次“小高考”。
林季喊著“言哥牛逼”,第一個從講台上衝了下來。
緊接著就是嗓子還劈著的朱瑞。
尚清北、鄭意、陳蹊一個接著一個，動作太快,甚至把前排的椅子帶倒了一片。
桌角的書嘩啦掉了一地，亂成一團，徹底分不清哪本是誰的，可卻沒一個人在意。
“言哥！你聽到了嗎！成績出來了！你和戚哥是這次聯考前兩名！”
“五所學校啊！省重點！前兩名！這是什麼概念言哥你真的清楚嗎！”
“我太興奮了艸！言哥你是真的牛逼！”
路言被圍在中間。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比他們早一步知道成績。
成績剛出來的時候，周易就先跟他說了。
在回來的路上,路言也設想過成績出來的時候,班裡會是個什麼情形。
問他為什麼突然考這麼好，如果能考這麼好,為什麼以前會棄考,為什麼這次突然又考試了……
這些路言都想過,唯獨沒有想過的，就是這樣。
沒一個人問起,喊著“言哥”滿臉興奮朝他衝過來，就是他們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
哪怕驚訝，也和其他班的人不同。
這種驚訝不帶一點質疑。
路言忽然懂了在這之前，在他還在想要不要告訴他們的時候，為什麼顧戚和周易會說“不用，他們不會想太多,也難得看到他們這麼努力的樣子。”
“言哥！你聽到了嗎！是你和戚哥！”尚清北見路言沒什麼反應，忍不住喊了一聲。
路言輕笑了一下。
“聽到了。”
九班外麵的走廊，短短幾秒鐘之內，已經滿是人。
幾個和林季他們玩得好的男生，扒著窗戶就開始往裡頭喊。
“不是！你們班路言怎麼回事啊？！”
“我他媽整個傻了！聽過隱藏實力的，怎麼還有隱藏智力的？！”
“朱瑞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所以才在論壇裡說那些話，是不是？”
“沒看出來啊，你還挺有心機啊哈哈哈。”
從外麵看過來，他們隻能看到一群人圍在後麵，裡三層外三層，也沒發現被圍在中間的就是路言，再加上平日插科打諢慣了，說話也不顧忌。
等朱瑞他們一轉身，才從人縫間看到了路言。
窗外一群人：“……”
“言、言，你也在啊。”剛喊最大聲的一個人，有些不自在地搔了搔頭。
“去！”手邊沒個襯手的，林季隨手撕了張白紙，揉成一個紙團子扔過去，“叫什麼哥，叫這麼熱切，想乾嘛？”
朱瑞他們也附和道：“對，轉頭還給你們‘哥’上了？”
“這不是牛逼嗎，叫狀元一聲言哥還不行啊，以後都叫言哥！”那人嬉笑了一下，“言哥，我七班的，叫嚴宏暢！嚴格的嚴，跟你那個言，同音不同字，你看多巧哈哈哈！”
“我靠，你這就自報家門了？能不能要點臉！既然這樣，那……言哥，我六班的，李博超，叫我阿超就行。”
“我我我！”
“彆我我我了，剛剛說的那個狀元，怎麼回事？”楊旭之立刻開口。
“對啊，阿瑞就說了前三甲占了倆，還不知道戚哥和言哥誰第一誰第二呢。”林季也才回過神來。
“所以你剛剛說……什麼狀元？”
嚴宏暢頓時來勁了：“你們還不知道嗎？言哥比戚哥高了一分！總分第一！狀元爺啊！”
徐樂天手都有點抖，靠在尚清北身上才勉強站住身體。
他抬頭看著尚清北：“北北，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吧，怎麼這麼淡定？！”
一個被宿管阿姨收走兩個小台燈都能悲傷到失去顏色的人，今天竟然站得住，他媽肩膀還很有力！
是這消息還不夠爆炸？！
還是我言哥不夠牛逼？!
“北北……”徐樂天話說到一半，才猛然回想起剛發生過的事。
在朱瑞指著言哥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發懵，好像還是清北第一個反應過來，問另一個人就是言哥，對不對。
雖然是問句，可現在想想，那語氣根本就跟陳述句沒差。
“不是吧！北北你真知道點什麼？！”
徐樂天聲音有點大，引得周圍一圈人都探過視線來。
尚清北：“……啊？什麼知道點什麼？”
“就言哥的事啊！你都不意外嗎？”
“是其他人的話，我會意外，但如果是言哥，我不意外。”尚清北實話實說。
從書城後巷那天開始，他就覺得路言不是傳言中那樣了。
尚清北相信自己的直覺。
所以那時候他會跟顧戚說那些話，還覺得路言隻是心思不在學習上。
窗戶外一群人聽到尚清北這話，臉上的疑問幾乎都快要實體化。
什麼叫“是其他人的話，我會意外，但如果是言哥，我不意外”？
這話真的沒說反嗎？
真的不是“是其他人的話，我不意外，但如果是言哥，我會意外”嗎？！
要知道“路言整張試卷隻會寫學號”是鎮安整個高中圈子都知道的事。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林季眼睛都呆滯了一下。
楊旭之不明所以：“什麼太可怕了。”
林季：“如果言哥沒有轉到我們班，而是轉到了其他班，比如八班，那這次第一，不就和我們失之交臂了？！”
林季這麼一說，底下安靜了一瞬後，立刻炸開。
“簡直想都不敢想！”
“我們班能受得住這種委屈？”
窗外一群人林季口中“其他班”的，比如嚴宏暢，立刻探進腦袋來：“哎林季你還是不是兄弟了，你假設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竟然都是八班，就不能假設假設我們七班？我們七班受不了這種委屈。”
李博超：“我們六班也受不了。”
嚴宏暢：“比如你可以假設，如果言哥轉到了我們班，那這次考試，我們七班就是第一。”
李博超：“比如你也可以假設，如果言哥轉到了我們班，那這次考試，我們六班就是第一。”
“沒有如果，言哥隻會是我們班的，也隻會給我們班拿第一！”朱瑞看著路言，“言哥你說是不是！”
朱瑞話音一落。
窗戶外的，窗戶裡的，所有人視線都看了過來。
路言沒有猶豫：“嗯。”
朱瑞他們都沒來得及跟李博超他們嘚瑟，緊接著，路言便又開了口。
“是給我們班拿的。”
路言抬眸，笑了下：“不是說要把丟掉的分，替我拿回來嗎。”
所有人徹底怔在原地。
丟掉的分，替我拿回來。
是給我們班拿的。
剛朱瑞那句話，誰都聽得出來是一句應景的玩笑話。
朱瑞隨口說，他們也樂嗬嗬地聽。
他們猜到了路言會應下，可怎麼也猜不到，接下來還有兩句。
所以他們這次這麼努力，為了九班，為了言哥。
言哥這次這麼逆天，也是為了九班，為了他們。
“彆，言哥你彆這樣，我都要哭了，彆這樣。”徐樂天抬頭看著天花板，還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
“德性。”陳蹊輕推了徐樂天一把，眾人這才再度笑開。
“可以了啊，都散了散了，我們要關起門高興一下！”林季說著就要去關窗。
“彆啊，也高興給我們看看！”李博超動作很快，一下製住林季的動作，“我們一起高興高興。”
“對，言哥，我能握一握狀元的手嗎？”李博超見縫插針道。
“你還想摸我們言哥的手？！”朱瑞猛地轉身，“千裡迢迢跑過來，就是為了摸我們言哥的手？！”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請注意你的措辭，是握，”李博超說著，還拉過嚴宏暢的右手，雙手握著，非常小心地上下輕晃了一下，權做演示用：“就這樣，我會注意力道，很小心。”
“最好是握一握言哥握筆的右手。”
鄭意都聽笑了：“要求還挺多，還握筆的右手。”
“圖個彩頭嘛，”李博超嘿嘿笑了下，隨即看著路言，“言哥，可以嗎？”
“不可以。”
一道聲音從空著的前門方向傳來。
不重，卻有點涼。
林季還滿腦子都是他言哥要被摸手的事，一時也沒細想，隻聽到“不可以”三個字，就立刻回道：“對，不可以，你想都不要想！”
朱瑞：“說得好，狀元的手，是你說握就能握的。”
其他人卻已經回過神來。
一轉身。
“戚哥！”尚清北先喊了一聲。
李博超他們一見顧戚來了，倒是立刻就把握手的事放到了一邊。
這五校聯考的結果可不僅僅隻是一個路言拿了第一的問題。
還有一個，就是顧戚拿了第二的問題。
兩年這麼多場考試下來，這還是頭一遭。
況且，還隻差了個一分。
這要是放他們身上，得惱死過去。
“戚哥戚哥，我不得不采訪一下你了，你這次和言哥隻差了一分，沒拿到第一，什麼感覺？”
後麵圍成一圈的人，看見顧戚走過來，非常自然地讓了一小條道出來。
顧戚慢慢走過來。
“很遺憾。”
李博超：“……”
哥，你說很遺憾的時候，笑意能不能收一點。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以一分之差拿了個狀元。
因為顧榜眼的強勢介入，最後，直到李博超他們走的時候，都沒能握到狀元爺的手。
可一群人走得心理很是平衡。
因為不隻他們。
就連林季、朱瑞他們這些“身邊人”，也沒握到狀元的手。
戚神這一碗水端得很平。
可他們不知道，在他們走後沒多久，各科卷子一發完，上課鈴敲響的那一刻。
一碗水端平的戚神，不是把碗弄斜了，而是直接把碗給砸了。
他們隻是想握個手。
他們戚哥不是。
開口就是抱。
“這次是真的了，”顧戚坐在位置上，輕笑道：“得抱一下狀元，沾點喜氣。”
路言微微往後一側。
不讓抱。
在路言聽到顧戚和他隻差一分的時候，本來還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