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他還隻是阿穆。

雖然也受了不少罪,但是生母尚在,這一點血脈親緣的溫暖將他牢牢包裹著,讓他眼中總有一點藏得極深的光,哪怕嘴上再怎麼油滑刁鑽,也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會因為彆人的一句調侃就羞紅耳尖,默不作聲地背過身去給自己束發。

千年苦工這樣看著,竟然多少覺得有點安慰。

——他如果能一直如此,倒也很好。

不會再成天擺著一張死人臉,如垂暮老者般死氣沉沉,讓他身邊的人看一眼都要跟著抑鬱,每天都得挖空心思地想著怎麼逗他一笑,還要騙著他休息吃飯,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折騰死了……

尹清和:我難道是過去給他當免費保姆的嗎?

就很氣。

不過現在好了,活生生的楊小過就在她的鋪子裡,任由她百般調··戲也不能反抗——從元正的記憶來看,他起初被綁來當夥計的時候,鬨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摔過酒壇子,撕過賬本子,要不是桑落碰巧發現了,他還準備往灶間的水缸裡下點瀉藥,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但可悲就可悲在,楊小過單槍匹馬,敵不過元正和桑落的手足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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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摔酒壇子,元正就能微微一笑把他摔倒在地;他撕賬本子,桑落那嘴皮子能不帶臟字地撕他一天一夜;他下瀉藥,這對“兄妹”知道後,直接拿瀉藥拌飯,兩個人跟門神一般堵在他身前,看著他硬著頭皮往嘴裡塞。

當年初來乍到的阿穆:你們宋氏酒坊有病!一家子都有病!!

這般鬥智鬥勇了近一年,他智計百出,卻還是屢戰屢敗,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算是真的認了命,每天按時到鋪子裡,做事也不再偷懶耍滑,交給他的活兒都能好好完成。

“那是因為月錢給得多。”

宋叔問他怎麼突然老實了,他還非要頂個嘴,手裡一錠銀子被他拋上又拋下,口口聲聲說著自己願意留下來,隻是為了償還娘親的醫藥費。

“要不是她把我娘送進了仁心堂,哼。”

——口是心非這一點,倒是有點後來的楊大俠情感指數都滿值了,還死撐著不肯說愛她的樣子。

宋坊主看著這個少年郎的背影,雖然清楚不是同一個人,但四舍五入還是相當於調··戲了一把當年的任務對象,她立刻就覺得自己快樂了,連帶著眉眼之間的倦色也消散不少。

於是,等阿穆重新束好發時,一轉身,便看到宋坊主已經和宋叔告了彆,笑意盈盈地要回後院去。

他有些愣住,不是,他都還沒反擊呢,這傻子就要撤了?

宋坊主頭也不回,廢話,老子要不是為了出來看你一眼,何必自己跑這一趟?看完了乾嘛不走?

占了便宜就溜的千年苦工,自讀檔以來,好歹心情愉悅了一回。

——這就是滿級大佬重回新手村的好處了,雖然難度歸難度,想死歸想死,但是四位數工齡的心理素質擺在那,總能讓尹清和從一堆糟心事扒拉出點趣味,逗她自己開心。

而她一旦打起精神,做事便越發雷厲風行。

上午讓宋叔出去買了馬兌了現銀,吃完午飯就去找了陸大俠,問他準備什麼時候啟程。

陸小鳳對此還頗為委屈:“姑奶奶,你這是要急著送瘟神啊?”

“差不多。”

宋坊主把他堵在客房門口,說話毫不客氣:“再這麼耗下去,彆的都先放到一邊,你以為你自己能撐到幾時?”

陸小鳳心底突然一凜,麵上卻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我撐什麼?”

“……你非得讓我說破嗎?”

要不是顧忌著身後的客房裡還有隻貔貅,怕教壞了神獸幼崽,千年苦工簡直想摁著陸小鳳的頭往死裡捶一頓:“你受沒受那孩子的影響,你自己不清楚?”

陸大俠不動聲色地辯解道:“宋坊主,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好得很啊,什麼事也沒有。”

嗬。

邪氣·侵··體,等你自己承認有事就晚了。

“你和桑落認識了多久?鬥過多少次嘴?鬨翻天的時候,你又何時拿她的丫鬟身份說過事?”

被阿穆看成傻子的宋玉紅,此時也用看傻子似的眼神去看陸小鳳。

“你心緒不穩,漸漸失控,你當我昨天是沒有發現嗎?”

是,她昨天是剛剛讀檔,一落地就接連直麵世界的惡意,讓千年苦工時時刻刻想著要一死以撂挑子。但是讀取元正的記憶後,她發現問題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幾大原定主線縱橫交錯,並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梳理完成的。

她用一夜的時間,一邊對比偏差,一邊讓自己恢複冷靜。

然後她一冷靜吧,除了認出楊小過那小子,還發現陸小鳳這孫子可能要翻車了==

“你自己也知道,比起傳信,你親自出馬才是上策。元正也說了,你不在的時候,他可以過來看著。”

宋坊主一身淺藍羅裙,發髻之上還是昨日那隻珍珠步搖,恰如涉水而來的湖中仙子,碧水為裙,珠光搖曳,溫柔何止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