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趴趴伏在那的宋坊主,一邊暗自調息緩解傷勢,一邊全力開動腦筋。
現在的狀況就很離譜。
她為了保持人設,費儘心思又是求桃符又是滴···精···血的,就是不想親自出手以免暴露身份。可這下倒好,非但沒有把本該守護雲河鎮的城隍逼出來,反而突然跟暌違多年的二郎真君正麵相撞。
本來這也就算了,隻要有人能解決涇河裡的邪祟,再送貔貅幼崽回家,管他來的是城隍還是城綠呢,都跟“宋玉紅”這個凡人沒有關係。
千年苦工很快調整好心態,坐在家裡簡直穩得一批,就等著看楊二爺降妖除魔了。
誰知道打臉來得這麼快。
真君他老人家下凡除個邪祟,居然差點反過頭來被邪祟給除了,所受傷勢甚至引出了她的逆鱗結。
自己挖坑坑自己的尹清和:……這劇情絕不絕?老子就問這種鬼扯的發展誰他媽能想得到?!
千年苦工被分擔過來的一半傷勢疼得齜牙咧嘴,可越是疼痛,她就越要保持清醒。
當年整理任務記錄的時候,尹清和隻看到冥婚那一段,就被狗比上司趕到下一個次元繼續執行任務了,有關於二郎真君的記錄也就到此為止。不過,得益於調查員永不退色的記憶能力,她還清楚地記得,被托付給敖清的逆鱗結,直到最後,也沒有交到二郎真君的手上。
千年苦工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敖清選擇隱瞞的理由。如無意外,那塊玉玨應該也一直由她保存著。
——所以,敖清眼下恐怕也在涇河。
四海敖氏成親後即可領受封地,名為“柳琢”的貔貅又是在這水域附近被陸小鳳撿到的,未曾冠以“敖”姓,顯然她的母親是龍族的外嫁之女,又對“敖灼”感情極深……
行吧。
涇河水神五姐姐,十有八···九沒跑了。
想想當年待她如珠如寶的溫柔小姐姐,千年苦工頓時愁上加愁。就涇河現在這個邪氣衝天的勁兒,二郎真君好像都被河水淹到腰了,更彆說敖清這麼個連說話都沒有大聲過的水神,指不定要成為第一條折在自家封地的敖氏真龍。
但問題是這怎麼能行呢?
楊二爺就算是沉底了,起碼還有逆鱗結頂著,暫時死不了。可敖清不一樣。就她那小身板,不是千年苦工要捧一踩一,事實就是六百歲的敖灼已經能連打三個不費勁了!
如果這邪祟當真厲害到讓楊戩都吃了虧,以敖清的法力,又能討到什麼好處?
……
不行,必須得想辦法去看看。
至少要先試探一下這個涇河副本的深淺,才能確定接下來要怎麼做。
宋坊主暗自咬牙,正要將自己外放的神識收束回來,一會兒再找理由去一趟鎮北碼頭,直接把神識探入涇河——但願受傷的楊二爺沒有那麼敏銳了,不會發現這道“來自亡妻的凝視”吧。
籠罩了整個鎮子的神識迅速回縮,如退潮似的倒流至中心的一點。
可就在即將掠過某處的時候,正要退去的神識卻突然一頓,似乎感應到什麼一般,反而又往那個方向悄悄凝聚了些。
——這意外熟悉的真元氣息……是誰?
千年苦工凝神細查。
她看見的是,宋氏酒坊往東三條街的仁心堂裡,麵色蒼白的劉夫人把阿穆母子請了出去,自己卻急忙合上後堂的門,甚至來不及淨手焚香,便撲通一聲跪倒在東麵的香案前,而案上供奉著一男一女兩尊神像,前者的銀甲之上有兩道清晰的裂痕。
“出事突然,阿蕪失禮了。”
裡裡外外一把好手的醫館老板娘以額觸地,傳出來的聲音便有些沉悶,可她這一字一句,皆是再誠摯不過的擔憂:“今日神像開裂,隻怕並非吉兆……”
她向著香案上尚且完好的女子神像,虔誠求禱著:“若太奶奶有知,還望及時搭救太舅公。”
跟劉夫人平輩論交,但是已經認出這兩尊神像是誰的宋坊主:……
好姐姐,你管老子的前夫和前夫的妹妹叫什麼???
千年苦工收回神識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繼被外甥女喊“姐姐”以後,她的輩分再次慘遭滑鐵盧,這一下更狠,直接就降到曾孫媳婦那一撥去了。以後逢年過節,說不定還能去找二郎真君討個壓歲紅包。
“……賺大發了……”
桑落自灶間出來時,模模糊糊似乎聽見自家小姐的聲音嘀咕了一句,可再仔細一看,卻發現她已經自己醒了,正好端端地坐在那,單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麼,像是已經發了好一會兒呆,也沒有說過半句話。
“怎麼不睡了?”
雖然過來就是要叫醒她的,但是看宋坊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小丫鬟少不得要多問一聲:“這是在想什麼呢?”
在想真君的法力能撐到什麼時候,他妹妹這些年又有沒有長進,還有最重要的……老子的輩分還有沒有的救了!
“在想天氣真好。”
為照顧貔貅幼崽,十來天足不出戶的宋玉紅伸了個懶腰:“還想出去看看。”
聞言,桑落眉梢輕動:“難得聽小姐說要出門。”
自家小姐一向深居簡出,倒不是不愛熱鬨,而是以她的樣貌實在很能惹事,久而久之就有些心煩。天冷的時候倒還好,宋坊主還願意戴個帷帽或者麵紗,但凡天氣熱些,她連馬車都不大想坐,更不用說招搖過市了。
如今主動提出來,隻怕還是近來累著了,這才想要出去散散心。
小丫鬟想著她勞心勞力的十多日,便不由地眼底微暗,卻又很快笑道:“兄長還在酒窖忙著,不若明天讓他駕了馬車,我們再出去?”
“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宋坊主雙眸燦亮,明顯是興頭上來了:“等阿穆送完東西,讓他當個車把式,陪我去外麵晃兩圈就好。”
“……阿穆?”小丫鬟語調微揚,回想起之前那場被打斷的短暫交鋒,唇邊便浮現了一點若有似無的笑,“小姐讓他跟著出門,不怕回頭又少個荷包丟個玉佩的嗎?”
“你覺得他還會這麼做?”
四年前差點就被偷走荷包的宋坊主,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從前那是生活所迫,眼下日子安穩了,自然不會再走歪路,阿穆本性不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