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1 / 2)

楊二哥哥當然不是這樣隨手挖坑的人。

他看看敖灼似乎風平浪靜的臉色,再看看缸裡活蹦亂跳的黑魚……不是,黑鯉魚,淡泊悠遠的眼底便突然升起一點笑。

“線索不線索的未必,貨真價實的水族倒無誤。”

真君居然還難得開了個玩笑。

“嘁,老娘都擱這魚缸裡泡著了,不是水族還能是什麼?”

鯉魚精姑娘沒聽懂他言語間的揶揄,自顧自甩了甩尾巴,便零星濺濕了小片桌麵:“我說自己是走獸,那你們也得信啊。”

她這態度囂張得都過分,原身都險些被天雷劈成焦炭了,淪落到被凡人當做食材隨手買賣的地步,這姑娘卻半點不在意似的,一口自稱一個“老娘”,明明是被養在水缸裡口吐氣泡的魚,卻仿佛正翹著二郎腿衝他們翻白眼。

敖灼凝目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問道:“你當真不知道我是誰?”

鯉魚精疑惑:“咱倆之前又沒見過,我上哪兒知道去?”說到這,她才終於一頓,圓咕隆咚的魚眼開始遊移,“當、當然了,老娘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把我從湯鍋裡撈出來,還輸靈力給我療傷,這人情老娘記下了。”

“……”

是啊,你可得記好了。都跟她這麼麵對麵了,卻還認不出這是敖氏真龍,你也是白投生做了回魚,以後可得長個記性,不然還怎麼在他們水底世界混啊……

西海小魔頭簡直無言以對。

這並不是敖灼自視甚高,以為滿天下的水族都該對著她這條紅·龍卑躬屈膝,而是四海敖氏生來便是天道認可的水脈之主,既有護佑水族之責,亦受天下水族叩拜。

——敖氏稱王,四海俯首。

這是刻在水族骨血之中的敬畏與臣服。

但這條鯉魚精是什麼情況?

哪怕敖灼為了在嶺山郡低調行事,身上大半時間都頂著障眼法,可她先前為鯉魚精療傷,純正的真龍靈力已經輸入對方體內,就算這姑娘不知道她是凶名赫赫的西海小魔頭,也不該是這麼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啊。

敖灼試探道:“你不怕我?”

“哈,怕你?老娘乾嘛要怕你!”

鯉魚精先是一僵,反應激烈得險些要從水裡一蹦三尺高,怎麼看怎麼像是心虛。

“你不就是法力比我高了點麼?開玩笑,等老娘養好了傷,成功躍過龍門,我們再比試看看!老娘肯定一個打你三個不費勁!”

……姑娘,這就是你想多了。

西海小魔頭忍不住抬頭仰望房梁,逼著自己不要開口,以免太過打擊這個誌向遠大的水族姑娘。

先前曾說過,四海敖氏乃是世間唯一的“真龍”,所謂龍族卻並非隻有敖氏,比如敖氏與他族生下的孩子,倘若勤懇修煉,假以時日亦可修得龍身。另有,虺修五百年可為蛟,蛟修千年也可為龍。

而這鯉魚精姑娘心心念念的“躍龍門”,便是魚族化虺的方法。

——每逢季春,便有魚族隨水而來,爭相彙聚於龍門山,再逆流遊至山頂,至此一躍而下,其間便有天雷鍛骨,天火焚尾,稱之為“躍龍門”。初登龍門者可化虺,虺再登龍門可化蛟,蛟三登龍門可化龍。

這算是最正統不過的成龍之道。

但此間艱辛,實非外族所能想象,每年埋骨龍門的魚族更是不計其數。

“她被天雷劈成這個模樣,劈傻了都沒準,現在還能撿條命回來,已經是邀天之幸了。”

西海小魔頭反反複複默念著,不停在心裡深呼吸。

自敖灼誕生以來,如何橫行四海的便不再贅述,哪怕是當著顯聖真君這個心上人的麵,她也沒有吃過虧,從來都是她三兩句話說得對方啞口無言,自己在一旁沒心沒肺地托腮而笑。

眼前這個堪稱忍氣吞聲的西海小魔頭,不僅讓哮天犬白日見鬼似的瞪大雙眼,連近日格外沉靜些的顯聖真君都不由握拳抵唇,像是悶住了一點即將溢出的笑音。

他們主寵二人都見慣了任性妄為的敖灼,沒想到這一次都被人懟到臉上了,她竟沒有不管不顧地當場反殺回去,實在是讓人大為瞠目。

要知道,在真君和哮天犬的記憶中,即便是雙胞兄長敖玉,也一向隻有被敖灼欺負到哭的份兒,從未有幸被她如此厚待。

想到這裡,真君眼中笑意便更深了些。

——這便是,西海紅·龍護佑水族時的肚量麼?

真君輕咳一聲,見敖灼一副暗自憋火的樣子,便接替她道:“姑娘不識得我們也不要緊。”他暗自換了說法,把鯉魚精揚言要一打三的“敖灼”變成了“我們,”,這才繼續道,“你如今傷重,暫且便安心在這休養。”

“在下這位小友,”真君含笑看向敖灼,“定會好生照顧姑娘的。”

敖灼:“……”

行吧。

不知道是敖灼自願履行身為敖氏真龍的責任,還是因為顯聖真君已經開了口,總之,他這一錘定音後,鯉魚精便開始在敖灼手下混日子。

——大不了就當做照料神寵了,反正哮天犬是狗不是貓,也不至於在這上麵壓她一頭。

和魚缸麵麵相覷的西海小魔頭這麼安慰自己。

而值得慶幸的是,鯉魚精雖然嘴巴厲害了些,但委實不是不識好歹的惡人。倒不如說,這姑娘就是個直腸子,嘴跑得比腦子還快,話說得不一定好聽,卻沒有什麼壞心眼。

敖灼第二遍給她輸送靈力時,這黑漆漆的鯉魚哼哧半天,氣泡吐得滿缸都是,便嘟嘟囔囔地開始自報家門,隻差把身上長了多少道鱗片都對救命恩人交代清楚了。

鯉魚精說她生於某處沒有名字的山澗,行經的第一條大河是粟末水②,便姑且算是她的家鄉吧。

敖灼愣了愣:“……關外?”

鯉魚精:“……大概?反正漁民好像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