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1 / 2)

千年以來,西海紅·龍在族內稱王稱霸,饒是四海敖氏再如何的同氣連枝,可眼看著龍王龍後把這個小姑娘齊心合力慣成了小祖宗——西海也就罷了,其餘三海看重敖灼也幾要勝過親生子女,這般獨一無二的榮寵,要說不曾引起旁人的好奇與窺測,也實在是謊話。

掌珠便是鐵證。

但凡不是個傻子,隻要看過敖灼的本命神劍,便該知道四海龍王為她花費了多少心血,其間愛重簡直不言自明,隻差把“嬌寵無度”四個字刻在敖灼的腦門上了。

就連素來把妹妹當做心頭寶的敖玉,在掌珠長成之後,都曾抓心撓肝了好一陣子。

他倒不是嫉妒阿灼能得此神兵利器。成年禮上,西海龍王雖不能當場變出第二柄劍胚,卻把自己從前的佩劍長息親手交給了敖玉,那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劍——若非掌珠的主人強得出了格,單以兵器本身而論,長息不敵掌珠是真的,但也不至於遜色得近乎雲泥之彆。

而這才是敖玉心中懊惱的原因。

他早知雙生妹妹天資強悍,卻不知道已經強悍至此,連本命法器都被她活生生養成了四海至寶,一朝出鞘,竟能壓著天下水族的兵刃都為之俯首,惶恐之意不言而喻。

“難怪啊……”

敖玉也曾自以為恍然大悟。

難怪叔伯們要辛辛苦苦地為阿灼鑄劍,自家父王更是不惜以心頭血融入劍胚,這才終成掌珠。若非是這般彙聚四海之精的神兵,哪裡配得上不世出的西海紅·龍?

——又哪裡撐得住她源自祖·龍的磅礴真元?

這讓與她同胞而誕,卻處處比不上妹妹的敖玉怎麼能不失落?

竟連長息都像是被他連累了似的,在掌珠驚世的劍光之下黯然失色。

可是被蒙在鼓裡的小白龍又怎麼會知道,自敖灼出生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了她這一生都非其他龍族可比。與她融為一體的那半顆龍珠,好比是記載凡人壽數的生死簿一般,早早便為敖灼寫好了開始與結局。

——將將出生就要夭折的小紅·龍,自身龍珠虛弱至極,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其吹散,連親生父母的同源靈力都不能幫她凝實這顆內丹。唯一的辦法,隻有借助血脈源頭的祖·龍真元,為其穩固根基,強行續命。

但偏偏就是這救命的半顆龍珠,也是一早就種在敖灼身上的催命符。

畢竟,借過來的真元,總有一天是要還回去的。

四海龍王龍後一直把這個秘密藏得很好,甚至自以為瞞過了敖灼本人。他們小心翼翼地騙著,哄著,從不敢讓敖灼發現,她這樣傲骨縱狂的孩子,竟連活著都像是欠債一般,到了要清算的時候,便是要把一切都推回正軌。

而一旦歸還了祖·龍真元,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敖灼了。

親長忍住了滿心的悲傷與酸澀,卻捧出了滿腔的溫柔與縱容,想要把龍族漫長無際的生命中該有的一切,在最短的時日裡統統送給阿灼,讓她的一百年便能比得上旁人的千千萬萬年,不要留下任何的遺憾與苦痛。

敖灼便也一直裝作自己被瞞過了,騙過了,在如海愛意裡肆意而活。

在天下人眼中,西海小紅·龍隻是僥天之幸,如此差強人意的身子竟也撐了下來,以至於後發先至,年歲漸長之後,族中上下再無人可與她爭鋒。

“自我出生以來,四海之內,父輩兄姐無不厚待有加,任憑是什麼奇珍異寶,都不過是我探囊可取的玩物。便是淩霄寶殿之上的那位,因我這胎投得甚好,若是不想水族生變,他也未必能奈我如何。”

眸如凝血的紅·龍突然手腕翻轉,漫不經心地挽出了一朵豔烈的劍花,手中神劍的名字便如她在敖氏的地位一般,乃是不容懷疑的掌上明珠。

“如二爺所見,我這般享儘偏寵的龍,一輩子什麼都不缺,也什麼都不怕,隻求鬨得痛快,活得儘興。若想渡我入道,代價總不可能便宜。”

她一點點看過麵前的顯聖真君,目光清正得匪夷所思,卻偏偏遊走得極慢,仿佛是用那雙紅眸勾勒著他的模樣,柔中帶刺的筆尖一分一寸地描摹過真君衣袍下的身軀。

“二爺不妨猜猜看,你渡不渡得了,又給不給得起?”

顯聖真君便輕輕問了一句:“三公主想要什麼?”

他麵上不帶一點怒火,問得亦很和緩,好像不管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都不能打破他的冷靜。

“我啊……”

不顧愈加警惕的哮天犬,敖灼閒庭信步般走向她的心上人,裙角在風中飄揚,像是將要回到天空的紅雲。

“我初見二爺的時候,心中便很是驚豔,隻覺這世間能生出你這樣的人,總算不枉一番天地輪回。那時的我想著,若是能多見見你,多與你說說話,這日複一日的歲月或許能更有趣些。”

哮天犬忍不住高聲辯道:“真君殿長住七十載,數百年的抵心相交,你這願望,我家主人早就替你實現了!”

“……你是第一日認識我嗎,我素日最擅長的不正是得寸進尺?”

西海紅·龍坦承著自己的貪婪:“我與你家主人這些年,看過昆侖的日升月落,賞過漫天的星輪鬥轉,也曾品茶煮酒,也曾聽琴對弈……莫說凡間夫婦,便是真正的神仙眷侶,過的也大抵就是這樣的日子了。”

她口中慢條斯理地說著,分明是在向哮天犬炫耀,目光卻像是橫生倒刺的鉤子,隨著她漸走漸近的步伐一起,直要寸寸紮進楊戩的血肉。

“你家主人任我索取,哪怕我不曾開口,他都在儘力滿足我。太上忘情的顯聖真君啊,若是想要甩脫我這小小龍女,當真會沒有辦法麼?”

敖灼站定在三步之外,眼也不眨地凝視著顯聖真君,居然緩緩一笑。

“我明明知道,你早就把能給我的都給了……”

仿佛是被那笑容刺傷了一般,這一刻,顯聖真君眼底似有暗雲翻卷,終於泄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痛色。

“所予非所願。與我一起,總還是讓你……傷心了。”

哮天犬訝然瞠目。

傷心?誰?

在他家主人麵前,從來都是笑意張揚的西海小魔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