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1 / 2)

西海小魔頭的回答是終於回握的手掌。

她甚至是用足了力道,“啪”得一聲打下去,愣是把肉·身成聖的真君的掌心都給拍紅了,這才露出了幾分滿意的樣子,柔若無骨的手輕輕落下去,恰好覆蓋住她親自打出來的紅痕。

真君倒也不怒,一點無可奈何的笑意被他抿在唇角,修長的手指卻很快包裹上來,與新婚妻子握在一起。

旁邊的白龍崽子看著這一幕,牙疼似的悄悄倒嘶一口。

——先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

阿灼的套路,他這個雙生兄長可太懂了!

西海三太子長到這麼大,老實說,教訓他最多的既不是自詡嚴父的西海龍王,也不是愛護弟妹的兩位哥哥,更不可能是溫柔寬和的龍後,而是比他慢一步破殼的雙生妹妹。

——敖玉若是挨了十次打,少說有六七次是敖灼親自動的手,還是他自己眼巴巴求來的。

他原本人如其名,合該是四海敖氏不可多得的美玉,隻是架不住有個太過耀眼的妹妹。敖玉自小被籠罩在敖灼的盛名之下,雖然依舊出色,乃至於比哥哥們還要勝出一籌,卻到底比不過妹妹的光彩奪目。

換做旁人被壓製到這般地步,早就該滿心嫉恨了,便是手足鬩牆也不算意外。但敖玉這條傻龍倒好,竟然隻是自顧自地垂頭喪氣,都不用旁人安慰,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了,一轉身就要跑回敖灼身邊,花樣百出地哄著她,讓她再和自己比試一場。

“阿灼,我這一劍總是凝滯,你就再陪我喂喂招麼。好敖灼啊……”

因為與敖灼太過親近,怎麼相處起來都不過分,白龍崽子便一直沒有察覺到:他自以為的哄妹妹,落在旁人的眼中,卻是他這個當哥哥的在撒嬌討乖。

西海龍王偶然撞見過這場麵,當即沉默,到了夜裡便與龍後在房中私話。

“……阿玉這真身投錯了吧?”

敖潤神色複雜,怎麼琢磨怎麼不是滋味:“我今日一看,仿佛這白龍才是女兒?”

他這一句本是夫妻兩個私下的玩笑,當不得真的。結果龍後一聽卻怔住了,眉頭打皺,居然認真反駁道:“即便阿灼不是男兒,也不比旁的龍子遜色。”

龍王一愣,隨即苦笑道:“我哪裡是這個意思啊……”

倘若那小祖宗都能稱之為“遜色”,天下水族怕不是都要掩麵汗顏了。

略過西海龍王夫婦的私房話不提。

作為被妹妹一手打出來的哥哥,敖玉時常要把半條命丟在演武場,場麵慘烈至極。連兩位兄長見了都大為震驚,暗自慶幸不是他們自己和敖灼雙胞,且年歲上很是高出一截,這才沒有淪落到被妹妹摁著頭摔打的地步。

“哥哥們不懂。”

渾身散架似的敖玉躺在床榻上,還要顫巍巍地擺手,不滿地替胞妹辯駁:“阿灼待我可好了。”

“……是。”

兩位兄長有誌一同地點頭:“看得出來。”

——若是待你不好,你這傻龍憨憨早就該被打死了。

年長的哥哥們心有戚戚。

最小的兄長卻撇了撇嘴,隻覺眾人皆醉我獨醒。

他自認說的全是真話。

阿灼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良師,她自己天資過盛,進益極快,所以教導彆人也談不上什麼循序漸進——她和敖玉所修的本來也就是同一套功法,進境如何便完全隻看個人了。

若是這樣的紅·龍要教人,便隻講究六個字:玉不琢,不成器。

這裡單指她的胞兄敖玉。

紅·龍指點白龍修煉的時候,嚴肅得近乎嚴苛,遠沒有顯聖真君指點她的溫和與耐性,揍翻胞兄什麼的簡直不是個事。有時他溜去人間久了,一回到西海龍宮,便會被妹妹抓去演武場,非要看著他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才行。

也是托她的福,敖玉好好一條龍險些就折在自家海裡了。

奈何白龍崽子自己樂此不疲。

他總覺得阿灼藏著什麼心事,隻是不肯細說,督促他修煉的時候分明還有些未曾言明的憂慮,就好像自在快活的西海三太子日後有多艱難坎坷似的,逼得她這個魔星妹妹都不能不擔心,恨不得提前把他操練成三界第一戰將,將來落難才能有自保之力。

——阿灼,你在為我擔憂嗎?你在替我未雨綢繆些什麼?

這句話,即便是癱在演武場動都動不了,隻能等著妹妹把他撿回去的時候,敖玉都沒有當真問出口。

白龍崽子隻是偏過頭,看著一邊嫌棄他滿身大汗,一邊自然而然地扶起他往寢殿走,擔負著他大半重量的紅·龍,忍不住就笑眯了眼。

“嘿嘿。”

然後就得到妹妹一個一言難儘的斜瞥。

“都這模樣了還笑,難道真給你打傻了?”

“哈哈~”

“……”

養了個傻子兄長的西海紅·龍相當無語。

但任憑她再怎麼糟心,演武過後,看上去淒淒慘慘的敖玉始終隻有一點皮肉之痛,從未傷及過經脈內府。

因顧慮到她的真元有異,敖灼便甚少動用靈力替敖玉療傷——他們原本便是世上最親近的雙胞,倘若靈力灌輸過多,日積月累下來,難保不會把敖玉也養成祖·龍半身,到時候樂子可就大了。

於是,時常負傷在身的敖玉便有幸體驗了一把,被西海小魔頭抓著上藥是什麼樣的感覺。

“阿灼最是細心體貼不過。”

敖玉總是與兄長們炫耀,揚言自家紅·龍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魔頭,但一朝溫柔起來,竟比她任性妄為的時候還讓人招架不住。

——那般張揚如火的妹妹,難得低垂了眉目,坐在床沿為他上藥。偶爾敖玉故意喊兩聲痛,阿灼明知她自己收束著力道,用的也是頂好的靈藥,絕沒有弄疼雙生兄長的道理,卻還是會先賞他一個白眼,再低頭在他的傷口上呼呼。

“不痛了,阿灼在這,阿玉乖,不痛不痛了。”

從小到大,西海紅·龍最溫柔的時刻也不過如此了,連哄起白龍來都顯得唯我獨尊,且永遠用的同一套說辭,聽上去似乎就很換湯不換藥。

“……嗯!”

偏偏敖玉就是吃這一套。

他每次看著身邊的胞妹,便會不自覺地跟著她一起默念,在心裡輕聲重複道:“阿灼在呢,阿玉就不痛了。”

——仿佛隻要敖灼這麼說了,在他這裡,便什麼都能成真了。

冥冥之中,紅白二龍的聲音交彙在一處,聲息同調,字句不差,像是稀世罕見的一對玉玨輕輕交撞。

而今日,這方被西海捧在手心裡的紅玉,終於要交由彆人珍藏了。

前來送嫁的白龍不動聲色地慢下步伐,目如利劍,幾乎要把顯聖真君握著妹妹的手瞪出個洞,可他自己扶著阿灼的力道卻漸漸放鬆了,真君牽著敖灼往前走出一步,身形一動,敖玉便眼睜睜地看著妹妹的手腕從自己掌中滑脫。

那個瞬間,白龍崽子是當真咬緊了牙關,才讓自己鬆了手。

敖灼卻若有所覺地偏頭回望。

她今日極美。

四海龍後與一眾敖氏龍女親手為敖灼點妝,發上玉冠取自西海水玉,乃是神劍長息的原身玉髓所在,如今被用來束起紅·龍青絲。明珠墜耳,珊瑚壓裙,龍綃作衣,雲錦為履。

這是敖氏公主出嫁時該有的派頭。

可這萬般華美,敵不過新嫁娘眉眼間的一點流光。

——正如顯聖真君之於玉虛宮,敖氏上下也素來以西海紅·龍為傲,怎麼看怎麼中意。作為雙生兄長的敖玉尤甚,隻覺天上地下也再沒有比阿灼還要好看的姑娘了。

此刻她身穿嫁衣,更是盛裝得前所未有,仿佛要將一生的美麗都儘數綻放在這一日,才好把自己烙印在新婚夫婿的眼底心上,再不許他忘卻。

可她還是為雙生兄長回了頭。

隻這回眸一眼,便讓滿心不舍的敖玉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滋味甚是難言,總之是柔軟得一塌糊塗。

——阿灼不要看我,小心台階。

視線交彙時,白龍崽子的眼底似有淚光一閃而過,麵上卻隻是笑著看過來,提醒妹妹注意腳下。

戰力高強的西海紅·龍,可不能在成親時當眾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