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1 / 2)

顯聖真君說出的消息不可謂不駭人。

自開天辟地以來,每逢仙魔大戰,便無異於一場三界浩劫,眾多大能因此魂飛魄散,天下蒼生更是命如螻蟻,死傷無數。

雖然敖灼這尾小龍有幸生在歌舞升平的年代,但她的父親與叔伯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自龍族始·祖與初代魔君雙雙隕落,此後曆次大戰,四海敖氏不曾有過哪怕一次的怯陣。

敖灼便曾偶然見過,自家父王這等鱗甲堅硬的老龍,右手臂尚且還有一道極深的疤痕。或許是當時情況緊急,敖潤根本沒有什麼療傷的時間,隻能在皮肉仍舊外翻時便使了術法,直接逼迫這傷口愈合,留下的痕跡便顯得格外猙獰可怖,像是一張利齒交錯的細長巨口,敖氏族醫用儘辦法都不能使其消退。

——因為那是斬在魂魄上的重傷,龍身上外顯的傷害不足魂體的萬一,險些就要廢掉西海龍王的右手,讓他再也不能仗劍殺敵。

而距離上一次仙魔大戰,已有足足三萬年之久。

一道三萬年都不能消退的舊疤,不過就是戰場中最不值一提的細枝末節,甚至算不上是冰山一角。

仙魔大戰的殘酷與慘烈,便已經不言而喻了。

可無法無天的西海小魔頭聽到這裡,原本漸緩的呼吸居然慢慢平穩下來。

“所以二爺近來頻繁外出,卻總是留下哮天犬,不是因為他之前吃多了我菜中的天材地寶,需要調息,而是要留下他來看住我。”

“也所以,二爺不在家的日子,敖玉便總是來陪我。”

屠儘鳳族。

單憑這四個字,便可以想見魔域來勢何等洶洶,那位新君又是怎樣的狠辣果決。而魔族秉承濁氣降世,先有新君登基,再要興兵上攻,天地濁氣不可能沒有一點變化。想來妖魔鬼怪都是受其影響,凶性大發,近日作亂頻頻,才會讓顯聖真君陡然間忙碌起來。

換句話說,連一眾邪道都已經感應到濁氣升漲,西海紅·龍沒道理會是最後知後覺的那一個。

——她丹田裡的那顆龍珠,原本就是清濁二氣博弈的棋盤。

正如修習補天訣的顯聖真君,丹穴陷落,三界生變,他或許比遠在鬼域的意安發現得還要快,想必一定是身先士卒,率領最先趕到的天族將士撐過了那幾次“短兵相接”,一力穩住了戰局。

若非如此,以真君的本事,恐怕也不會帶傷返回灌江口。

就算撇開這些都不說,昔年初代魔君隕落之前,曾將自身一縷濁氣化入四海之水。如今魔族越界而出,水中濁氣便該應勢而動,作為岷江水神,敖灼不會沒有絲毫察覺。

但事實上,留守封地的她似乎就是被蒙在了鼓裡。

“……二爺呢?為了瞞住我,二爺又做了什麼?”

真君眉眼一凝,卻還是道:“我以結界封鎖了方圓千裡。”

……嗬。

行,真行,你可太行了啊楊戩!

敖灼終於被他逼得連連冷笑:“二爺好大的手筆!”

究竟得是什麼樣的結界,才能騙過西海紅·龍對水脈與濁氣的感知?

——那必然是顯聖真君的本命結界,真元作經,血氣化緯,耗費的法力更是難以數計,如此圈出來的一方小天地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湯,任憑內部天翻外界地覆也可以互不影響,堪稱是自稱一界了。

不過與此相應的是,若結界當真被破,反噬之重便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這般要命的東西,許多仙家一輩子也用不上一次,便是動用了,也多是設在自家的密室秘境裡,保護一些至關重要的寶物。

可誰能想到,顯聖真君不僅悄默聲地設下了本命結界,甚至一圈就圈足了千裡人間?

西海紅·龍冷著臉,終於一把甩開了夫君的手。

“你是生怕自己修為太高,之後難逢敵手,還是擔心自己在即將到來的戰事裡死得不夠快?”

難怪他會受傷!

這麼龐大的結界,也不知道楊戩已經暗自支撐了多久。靈力耗費如此之巨,還要趕去丹穴山與人對陣,他怎麼可能不受傷!

“彆擔心。”

真君被掙脫的雙手停在那,似是頓了一頓才能收回——這是相識以來,西海紅·龍第一次抗拒他的接近。

可再開口的時候,真君的聲調卻仍然平緩:“前方情勢還穩得住,足有餘裕讓我療傷。”

是啊,要不是戰事尚不吃緊,一心為公的顯聖真君也不可能挑在這種時候離開丹穴山。

說什麼療傷是假,隻怕要回來親自確認她的情況才是真!

西海紅龍眯了眯眼,突然便往後退了一步,與楊戩拉開些間距。

那現在問題就來了。

敖灼的夫君、神寵,連帶著她的雙生哥哥,或許還有西海乃至於四海龍王,都在向她隱瞞同一件事。

——他們不想讓她發現,天魔大戰將要吹響又一次的號角。

可是……

“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

西海紅·龍的目光忽然平靜下來,這一次,終於再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連先前那些蓄勢待發的怒火都一並消失了。

“二爺怎麼就認定,這件事,三界之中隨便什麼神鬼精怪都可以知道,卻唯獨要瞞住我?”

“阿灼……”

“二爺早早做足了準備,不肯讓我發現濁氣開始異動,連素來與你不和的敖玉都在配合這個計劃。但你們為何要聯手做這個局,我也算是龍族數得上的高手了,你們為什麼不敢讓我卷入戰事?”

“……”

西海紅·龍再退一步,冷靜到了極致,竟讓她整個人顯得無比漠然,如同瞬息間冰封萬裡的海麵,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冰冷。而她就帶著這般讓人心生寒意的神情,偏偏還要勾起唇角。

“因為你們知道,天地十萬年一輪回,這一次正該清降濁升,敵方實力必然大漲。而上一任魔君亡故後,嫡係隨之斷絕,王座才空懸了三萬年。這新近上位的魔君,要麼便是幸存的嫡係遺脈,要麼便是資質駭人,總之是一路踩著同族屍骨登基,無人能阻。”

魔族破出丹穴山,其實遠遠算不上什麼驚天開局。

畢竟若是連這一道防線都打不開,攻入上界就更是癡人說夢,更彆說還要引發曆次仙魔大戰了。

但是一朝動手,便殺的鳳凰合族涅槃,不曾留下一個活口。這般一出山就往仙界臉上甩耳光的示威,自初代魔尊以後,數遍魔族曆任君主,也再沒有比這更大的手筆了。

這位新君是何等實力,又是怎樣作風,由此便可見一斑。

眾仙家難免膽寒。

——魔域出了一位聳人聽聞的新君,雖然還未照麵,但看他這勢若雷霆的陣仗,或許真能與初代魔尊並駕齊驅也未可知,但是仙界這邊,要上哪裡變出第二條清氣化生的祖·龍?

天庭這便有些憂心忡忡了。

而人間灌江口,敖灼感受著丹田裡流轉不息的龍珠,說話的語氣卻已經透出了了然。

“二爺心裡很清楚,這世上,未必有複活龍族始·祖的辦法,卻還有西海的一尾紅·龍,勉勉強強能算作是他的半身。”

——天道早就選定了她,總有一天要重走祖·龍的老路,與魔族新君一決生死。

這便是西海敖灼的天命。

所以顯聖真君寧願違背新婚之夜的諾言,費心費力地設下這一場騙局,也想替敖灼多拖延些時日。

他知道,一旦西海紅·龍握住神劍,化出鱗鎧,奔向的便不是戰場,而是她這一生的終點了。

“……抱歉。”

顯聖真君背在身後的右手,在敖灼看不到的地方,終於緊緊攥成了拳。

“我未曾想到,阿灼自己也是知曉此事的。”

紅·龍出生之日發生的一切,是四海龍王龍後從不肯外傳的絕密。他們一直以為,阿灼對此一無所覺,就連奉命前來陪伴她的敖玉,或許也被他們這些長輩想法子騙過了。

——糊弄白龍崽子的借口簡直不要太好找,敖灼腦筋一轉,隨手就能編出十個八個。反正隻要告訴他,這些日子不太平,顯聖真君不在家的時候,他這個做兄長的應該多去照看一下妹妹,那條傻頭傻腦的白龍就會眼巴巴地跑過來。

就算敖玉看出了事情不簡單,但是既然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可見阿灼那邊確實是有危險,隻這一條,就能讓白龍崽子寸步不離地過去守著妹妹了。

有他在,便是多出了一雙能看住敖灼的眼睛,也是一道套在敖灼身上的束縛,讓她安分守己些。

——不管紅·龍什麼時候才能發現真相,又想要做些什麼,隻要無法甩脫白龍,她行事便會有所收斂,畢竟總不能不顧及同胞兄長的性命。

作為夫君,顯聖真君確實是摸到了敖灼為數不多的軟肋。

“那二爺呢?”

被丈夫好一番算計的西海紅·龍語聲淡淡:“二爺又是何時發現了我的身世?”

“……”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突然讓顯聖真君沉默了許久。敖灼眼也不眨地一直盯著他,半晌,才看見自己的丈夫慢慢換過一口氣,輕聲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是有多久?”

“……阿灼年近八百歲,成年之禮前,我曾以太虛玄光鑒為你占命。”

真君給出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意外的答案。

“那時,我便什麼都知道了。”

那一日,顯聖真君獨自一人登上昆侖絕頂,先向元始天尊隱居的秘境行禮問安,因不想打擾自家師祖,他揮手在太虛玄光鑒的周圍設下了結界,才開啟了這座由日月星辰之輝凝聚的至寶。

然後,他看儘了敖灼的一生。

在倒映天機的玄光鑒中,西海紅·龍身負祖·龍真元,一生煊赫,享儘榮寵,過足了被三界豔羨的好日子。直到六百歲那年偶遇一人,愛而不得,以致引生心魔,龍珠之內濁氣漸長。

千餘歲時,凡間嶺山郡,敖灼終於被魔將魘魅的殘魂所惑,險些墮入魔道,卻被同行的顯聖真君阻攔,以兩敗俱傷的代價擒下敖灼,顯聖真君修為被損,西海紅·龍內丹受創。

自此,敖灼假借在昆侖山悟道之名,實則自願被囚於真君殿。

——即便雙雙重傷,但她心結未解,若是當真入魔了,天上地下,三界六道,除了一個顯聖真君,還有誰能攔住身藏鴻蒙清濁二氣的紅·龍?

這個道理,敖灼自己心裡清楚,楊戩同樣明白。

他便為她長鎮真君殿。

那樣的日子似乎與從前也沒什麼不同,好像她還是那個悶頭闖上來的“仙侍阿緋”,唯獨喜歡跟著顯聖真君。每日與他說說話,再與哮天犬鬥鬥嘴,打坐修煉,閒來切磋,隻要能與楊戩待在一處,便好似能在一眼之間過完一生。

顯聖真君也確實把她照料得很好。

他就像是當年看顧阿緋一樣,為敖灼做足了所有的準備,想什麼要什麼喜歡什麼,她不開口也會送到手邊。因知道敖灼貪戀人間美食,真君還常常讓哮天犬下界搜羅,好讓她大飽口福。

哪怕是真君萬不得已要出門的時候,也不會用鐐銬抑或鎖鏈困住她。

——因為,從敖灼自囚於真君殿的第一日起,楊戩便在這裡布下了本命結界。

每一時,每一刻,他都在為敖灼消耗著靈力,不讓任何人闖進去看到曾經半步入魔的紅·龍,以保旁人乃至於三界萬全;也不讓紅·龍曾經半步入魔的消息傳出去,以免禍及四海敖氏。

而顯聖真君甚至舊傷未愈。

當年嶺山郡一戰,敖灼的本命神劍已經快要刺入楊戩的心口,他卻不退不避,反而自己迎著劍鋒逼近西海紅·龍,任由掌珠隻差些許便要穿·透他的胸膛。

他甚至是一手緊緊攥住了敖灼握在劍柄上的手,另一手也牢牢抓住了她,將這無法無天的小魔頭鉗製在掌心,補天訣的清正靈力自她的兩處脈門同時迫入,直逼丹田,要為敖灼壓製龍珠裡的濁氣。

那一日,顯聖真君的血沿著掌珠的劍刃滴落,像是一條綿延不絕的紅·河,彙聚在西海敖灼的腳下。

他卻沒有低頭看上一眼。

真君隻是抿了抿泛白的雙唇,隱去了所有可能流露的痛楚,這才穩著聲音,道:“三公主。”

他看著敖灼血氣彌漫的雙眸,冷靜地,和緩地,一聲聲地喚著:

——“三公主,醒來。”

那是太上忘情決大成以後,顯聖真君從未有過的重傷。

可他不曾為此記恨過西海紅·龍。

真君殿裡,敖灼偶爾夜間難寐,他陪她對坐品茶的時候,顯聖真君還曾溫言勸解,讓敖灼也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種時候,無論三公主做了什麼,都不是發自本心。楊戩已經忘了,三公主也忘了罷。”

西海紅·龍卻隻是笑了笑。

被囚真君殿的日子,她沒有吃一點苦頭——顯聖真君絕不會虧待她的。可是那一日,頭頂繁星閃爍,腳下仙山巍峨,敖灼坐在顯聖真君的麵前,一笑之間,似有飛躍天地,紅·龍回歸深海時的安心與疲憊。

“其實,二爺若是能一直記得……”

她為心上人續了一杯茶,伴隨茶水注入杯盞的聲響,敖灼慢慢地說完了後半句。

——“……長長久久也不要忘記,那就好了。”

真君接過茶盞的手似乎突然一頓,又似乎是沒有。

那一夜,他陪她徹夜觀星,兩人之間卻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等到天亮之後,外界便突然傳來消息,言道魔族新君率眾突破丹穴山,鳳族被屠,形勢危急。

——仙魔大戰,在這世上又一次重演。

身負補天訣的顯聖真君自知責無旁貸,即刻上書天庭,請命出征。甚至不等天帝封他為將的旨意下來,楊戩便已經要趕赴前線了。

替他整理行囊的人是敖灼。

那時,她畫地為牢已逾五百載,對真君殿幾乎比楊戩這個正經主人還要熟悉。因實在沒有彆的事好做,顯聖真君對她又一向容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敖灼便開始照料楊戩的日常起居,順帶打點一下真君殿的內務。

“二爺一向輕簡,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西海紅·龍遞出一隻形似香囊的乾坤袋,上麵繡的是昆侖山,祥雲瑞卷,霞光氤氳。

“這裡麵裝的都是靈藥和衣物。二爺出征在外,想來也不會時常飲酒了,我便多放了些提神養氣的茶餅茶團,大小正好,方便些。”

她像是一個儘職儘責的仙侍,又像是一個惦念夫君的妻子,沒有絮絮叨叨的叮囑,卻也沒有掩飾言語之間的關切。

真君接過那香囊,收入懷中,耐心等她說完了才應答道:“好,我記得了。”

對他了若指掌的敖灼低垂眉眼,等著真君再說一聲“多謝三公主”。

但那一日的楊戩,偏偏沒有如她所料。

他說的是:“多謝阿灼。”

西海紅·龍一怔。

顯聖真君卻隻是凝眸注視著她,目光溫和,不曾有過什麼綿綿情意,也不曾泄露過一絲一毫的繾綣。可是他這樣心懷萬物的人,垂首一顧,眼底隻裝著一個敖灼的時候,有多平靜無波,便有多專心致誌。

“照顧好自己。”

話音未落,真君已經化作一道流光,如同一隻離弦的箭,瞬息沒入三界風雲之中。

敖灼便站在那兒,隔著顯聖真君設下的結界,目送著他遠去。

“三公主。”

第一次沒有隨同主人出戰的哮天犬走上前來,狗爪子把頭發撓成了一堆雜草,才憋出幾句乾巴巴的安慰:“主人說了,他不在的時候,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我,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這話一說出口,哮天犬自己都有些心虛。

他實在不是會照顧人的性子,至少做不到像自家主人待敖灼一樣體貼入微。

現如今能與西海小魔頭和平相處,也不是他這條疾犬敢對堂堂真龍心生同情,而是嶺山郡之戰中,他親身見證過敖灼對顯聖真君的情意,那般熾烈,那般火熱,那般義無反顧,連他這個情竅未開的神寵都不由不動容。

沒有親眼看過的人哪裡能相信呢?

眾所周知以龍珠為本的西海公主,周身魔氣暴漲得仿佛即刻就要殺去魔域稱王了,卻在顯聖真君不肯放棄的呼喚下,一點一點地,重新把自己的神誌從無邊泥沼裡拖拽回來,甚至一手剖出了自己的內丹。

若不是作為本命法器的掌珠拚死護主,一直強行吸取敖灼的魔氣,再把神劍裡的真元反哺給她,又趕在敖灼徹底自毀龍珠之前,搶先碎做了兩半,隻怕敖灼真能成為開天辟地以來第一條因為自損內丹而喪命的敖氏真龍。

隻是可惜了掌珠……

哮天犬心智單純,從沒有試過入魔的滋味。但他每每想起那一日,那個冷汗不停從額頭滑落,把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傷口,就著滿嘴的龍血,逼迫自己重回正道的敖灼,隻覺自己再沒有見過比這更慘烈的酷刑。

而她恢複神誌後,親手捧起掌珠斷劍的模樣,更是讓哮天犬都默默側過了頭,不忍再看。

他對敖灼完全改觀,便由此而來。

哮天犬依然不知道情為何物,但是那一日過後,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這世上,恨楊戩入骨的人是敖灼。但拚儘所有都要讓楊戩活下去的人,也是敖灼。

他再不能對這樣的人視若罔聞。

敖灼在真君殿的五百多年,哮天犬甚至漸漸有些恍惚,仿佛敖灼原本就該是他主人的妻子,是哮天犬的女主人。每日裡一處生活,彼此相伴,若是再加上一個三聖母,便也能算作是闔家團圓了。

連沒心沒肺的哮天犬都開始沉溺。

反而是身陷其中的顯聖真君與西海紅·龍,從始至終地清醒著。

他們彼此都很清楚,糾纏著他們兩個人的症結,表麵上已經愈合,內裡卻永遠都在隱隱作痛,乃至於撕心裂肺。

——因為楊戩待她再好,也不等於就是愛她了。

情劫未破的西海紅·龍垂首一笑。

轉身看向哮天犬的時候,她還能若無其事地調侃幾句:“吩咐倒是沒有,隻是你主人出門了,這真君殿裡隻剩下你能陪我說話,往後時間長了,可不要嫌我煩才好。”

哮天犬憨憨地撓頭:“我可不敢。若是惹三公主不高興了,主人回來是要與我算賬的。”

“……那就等他回來再說吧。”

西海小魔頭轉身進了房間。

如此又是數十年的光陰。

凡間不少戰爭尚且耗時長久,對於壽數無儘的神魔而言,一場大戰便是打上幾百年也是常見,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

足不出戶的敖灼更是顯得尤為淡定,從前怎麼過日子,如今還是怎麼過日子,好像真君殿裡不見了顯聖真君,也不能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敖灼甚至還能反過頭來安慰哮天犬。

“放心吧。”

又是一夜不眠,她抬頭看了看天空,也不知道是從楊戩的本命結界上看出了什麼,還是乾脆就夜觀星象了,總之口氣是十分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