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2 / 2)

——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未必能護敖玉一輩子啊。

於是,從紅·龍回歸西海的第一天起,白龍崽子便又雙叒叕地被她抓去修煉了。那種“隻要盤不死,就往死裡盤”的陣仗,讓餘怒未消的西海龍王都有點望而卻步,總覺得這時候衝上去,搞不好就要被小魔頭抓著一起苦修了……

他閨女乾得出來這種事。

真的。

西海龍王明明是來和女兒算賬的,結果隻是乾巴巴地咳了一聲,咳完了掉頭就走。

算了算了,他這個當爹的大人有大量,總不能耽誤孩子上進。況且小魔頭如今這精氣神,看著也不像是有傷在身的樣子,暫時應該不用太擔憂。

比起這個,還不如操心操心怎麼把掌珠找回來吧。

西海龍王那叫一個憂愁。

知女莫若父,他當然看得出來阿灼是有意要隱瞞什麼,這才不肯交代丟失掌珠的經過,但敖潤卻不能當做不知道這件事。他越是撬不開小祖宗的嘴,便越是擔憂這裡麵的隱情恐怕不小。

退一萬步來講,一柄飽含祖·龍真元的神劍,就算真的斷了,也不能讓它就這麼流落在外。

但問題也就出在這裡了。

祖·龍半身養出來的法器,如果她自己想要藏起來,他這個西海龍王找得到麼?

從沒有一次能攔住小魔頭翹家的敖潤:“……”

他這個爹好難當。

阿灼這個小魔頭也是真的好坑爹。

無計可施的西海龍王簡直要抓狂。

也正是他最心力交瘁的時候,鳳族長老的拜帖送進了西海龍宮,讓原本焦頭爛額的敖潤都不得不為之驚訝。

——鳳族生來便為看守丹穴山,鮮少外出,巧合的是他們四海敖氏也差不多,一輩子就為了鎮守天下水脈,也相當於是畫地為牢了。敖潤暗自掐指一算,上一次與這位長老相見,居然已經可以追溯到意安的百歲壽辰。

西海龍王:“……快快有請!”

先前也說過,曆次仙魔大戰中,少了誰也不可能少了龍鳳二族。敖潤與這位鳳族長老當真是多年的老友,乃是戰場上生死與共過的交情,這番乍一重逢,兩個人都不由得感慨萬千。

西海龍王也不繞圈子,還不等龍宮宴客的席麵擺齊,他就已經與貴客舉杯共飲過一輪,然後直言道:“你久不出山,這次突然來尋我,可是出了什麼急事?”

鳳族長老苦笑著擺手:“有事是不假,真正能幫我的卻不是你這老龍。”見西海龍王一怔,便又道,“我這次來,是要與你交個底,若是你這當爹的允準,說不得我將來便要向西海提一門親事了。”

西海龍王驚訝更甚,第一個想起的卻不是自己糟心的小女兒,而是敖摩敖昂。

他這兩個兒子,要說省心那是真的很省心,起碼比那一白一紅的兩個禍害安分多了。早在雙生子降世以前,敖摩敖昂就已經開始替父分憂,接手了不少西海及其屬地的事務,到如今打理得也算是穩當妥帖,幾乎沒有讓敖潤挑剔的地方。

唯獨隻有一點讓他頭禿。

——那就是至今還沒有成家。

西海龍王自問是個開明寬容的爹(單看他把幺女養成什麼樣也該知道了……),但是也架不住膝下四個孩子,有一個算一個集體打光棍。尤其是敖摩敖昂這兩個給人做兄長的,妹妹六百歲就開竅去追求所愛了,他倆還一門心思隻惦記著西海與族人,讓敖潤懷疑自己除了阿灼那個小魔頭以外,是不是還捎帶著養出了兩個帶發修行的和尚……

他為這件事發愁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因此,一聽鳳族長老說要提親,便本能地先想到了兩個兒子。

“敖摩敖昂麼?”

西海龍王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情:“雖說兩個小子拖到如今還沒有著落,我確實心急。但孩子們的事,總該讓他們自己做主,我也不好……”

鳳族長老卻突然打斷了他。

“我說的不是兩位賢侄。”長老看著不明所以的龍族舊友,誠懇道,“而是想要替我鳳族那位……哎,那位鬼王,聘娶你的掌上明珠,西海紅·龍。”

哦,原來如此,敢情是相中了阿灼,要為意安娶一位鬼後回去啊。

……

………

西海龍王:“!!!”

得虧敖潤當時沒在喝酒,不然隻怕要與白龍崽子一樣,一口噴在鳳族貴客的臉上。

要說龍鳳聯姻,也並不是沒有先例。

他族修上來的龍身就不提了,早年間,北海敖氏便有一位公主嫁入丹穴山,還因為婚後要不要按例請封水神、封地選在何處之類的種種問題折騰過好一陣子,差點就把北海龍王敖順鬨出了火氣。要不是看在女兒與兩族交情的份兒上,年輕時脾性暴烈的敖順會不會臨時退婚都未可知。

可到了敖潤這裡,打死他都想不到,長老怎麼會……不,是怎麼敢把主意打到阿灼的身上?

——這不是上趕著給他們鳳族請了一位活祖宗回去嗎!

“你可莫要與我玩笑!”

本著不要坑害同袍的良心,西海龍王簡直是在好聲好氣地勸解了:“我那女兒……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連我這個親爹都消受不住,一把老骨頭都要折給她了。況且她與意安那孩子……”

——怎麼看也不像是有夫妻緣分的啊,前世仇敵還差不多。

想起酆都城裡已經重建了七次的鬼王宮,西海龍王尷尬地噤了聲。

結果對麵的鳳族長老比他麵色還苦。

“你也知道,意安的父母在上一次天魔大戰中涅槃,至今也未能重聚血肉,隻留下一個尚未破殼的他,被我族中宿老小心翼翼地看護了三萬載,日夜以靈力溫養,千年前才得以臨世,還是這一輩唯一的嫡係。”

西海龍王不由得沉默下來。

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鳳族號稱不死鳥,無論受了多重的傷,涅槃重生便可恢複如初,靈力甚至能夠更上一層樓。但很少有人聽說過,越是實力高強的鳳族,涅槃後想要重聚血肉便越艱難。

意安的雙親便是鳳族足以扛鼎的戰將,當年死於魔君手下,真身潰散,至今已曆三萬年之久,仍然不能凝結複生。

也正是因為如此,意安破殼而出時赤翼伸展,金翎耀眼,直讓整個丹穴山都為之歡欣鼓舞,到一百歲壽辰時更是大操大辦了一番,連四海龍王都受邀前往。

他在鳳族的地位便已經不言而喻。

至少眼前這位長老,便把意安看得如眼珠子一般。

——當年鳳子一力殺進酆都城,消息傳到鳳族的時候,他便忙著要去鬼域把人撈回來,絕不肯讓自家孩子在那種地方多待片刻。可惜的是長老反應迅速,淩霄寶殿上的那位也不慢,還不等他從丹穴山出發,意安已經接下了敕封鬼王的天旨,甚至體貼地送回來一道傳音符,讓族中儘管放心,不必為他擔憂。

一切塵埃落定。

長老對此耿耿於懷多年,更惱怒意安的自作主張,一氣之下千年未離丹穴山,再沒有去見過那位新鮮出爐的鬼王。

“我原以為你是被氣狠了,這才避居不出。可看你如今這模樣……”西海龍王頗有些感同身受地歎息道,“倒是一直都掛念著那孩子。”

鳳族長老沉默片刻,沒有否認卻也不肯承認,隻繼續道:“我看著他長大,對他的性子再了解不過。意安最重規矩,認真板正,絕不容許自己有任何行差踏錯之處。若是不相乾的女仙,他隻會以禮相待,敬而遠之。可他與你家那尾紅·龍親近至此,可見關係甚好。”

西海龍王:“……你此話當真?”

不是,那兩孩子都打生打死多少年了,敖潤攔都攔不住,就這還親近?還關係好?

老友你是不是被氣糊塗了啊?

“再真不過。”

自家鳳子莫名其妙地跑去鬼域安營紮寨,長老再如何惱火,也不可能真的就撒手不管了,這些年明裡暗裡一直關注著意安的動靜,也就理所當然地注意到了他身邊唯一的女仙。

以他對意安的了解,長老幾乎可以斷定,西海龍女之於丹穴鳳子的意義……非比尋常。

“所以我便厚著臉皮來了。意安也到了要成家的年紀,他雙親未歸,我便暫且越俎代庖,先與你這老龍討個人情。”

長老雙手執杯,鄭重地向西海龍王敬了一回酒:“若他二人真有姻緣,還請你這當爹的莫要嫌棄鬼域陰森,酆都幽暗,成全我丹穴鳳子的一片情意才好。”

西海龍王便有些怔住。

既然連意安與敖灼的關係都一清二楚了,這位鳳族老友打聽消息的時候,怎麼著也該聽說過西海紅·龍苦戀顯聖真君的傳聞。敖潤本來都想好了,倘若對方今天就正式提親,萬不得已處,他便隻能用這個理由去拒絕。

畢竟小祖宗的性子擺在那裡,敖潤自知拗不過她,也擔心若是真的答應下來,阿灼會不會一轉頭就去宰了意安……

誰知道鳳族這邊也沒有一蹴而就的意思。

——長老這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盼著鳳子早些成親,也盼著真到了那一天,愛女如命的龍王能夠高抬貴手,不要因為意安身為鬼王就嫌棄他,舍不得把女兒嫁過去受苦。

誠如長老自己所說,他當真是替自家鳳子未雨綢繆,賣著一張老臉,提前過來求情討饒的。

“……”

敖潤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良久,隻能再歎一聲,沉默著飲儘杯中酒。

那一天,西海龍王與鳳族長老徹夜痛飲。

然後“丹穴鳳族有意求娶西海紅·龍”的消息就這麼傳出去了……

——畢竟誰也不是傻子。這位長老常年避居山中,能驚動他親自出馬的,除了鬼王以外不做第二人想。而偌大一個西海,能與鬼王扯上關係的,也就隻有一個敖灼。

這裡裡外外一推敲,再經好事者四下嚼舌,這半真半假的消息便跟自己長了腿似的傳遍三界,其言之鑿鑿,好像西海紅·龍隔日就要出嫁一般。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作為傳言中被提親的女主人公,敖灼這幾日隻顧著折磨敖玉,兩耳不聞窗外事,風言風語都已經在外麵繞過幾圈了,她才從自家兄長口中聽了個大概。

而她聽完後的反應也很值得玩味。

——“我知道了。”

敖摩敖昂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半天,她就像聽人說書似的從頭聽到尾,末了還記得鼓鼓掌,給自家兄長捧足了場麵,才慢悠悠地回了四個字。

倒是旁邊的敖玉已經要坐不住了,妹妹不走心的掌聲還沒落下,他便提著長息往外衝,顯然是一副要去和意安算賬的架勢。

“往日裡倒是沒看出來,他竟也居心不良!”

怎麼又來一個要與他搶阿灼的混蛋!好家夥,真當西海三太子是傻子不成?!

白龍崽子咬牙切齒。

敖灼卻一手把他摁住了。

“老實呆著,彆想趁機逃掉功課。”

雖然沒了掌珠,祖·龍半身想要壓製敖玉依然毫不費力。她冷著臉看了白龍一眼,便讓慫唧唧的雙生兄長再不敢掙紮,隻能委屈地坐在那裡,聽著小魔頭又甩出四個字:“用不著你。”

——開玩笑,現成的找茬的借口都自己送上門了,她難道還能拱手讓人麼?

於是,說出這句話的西海紅·龍,第二日就自己殺去了酆都城,一路萬鬼退避,無人能阻。

“意安。”

手無寸鐵的龍女一腳踹開了鬼王宮的大門,對著王座上的鳳子溫柔一笑。

“彆廢話,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