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1 / 2)

倏忽年關已至, 宮裡雖不許燃放炮仗,年味兒卻也不淡——小廚房掛出的醃魚臘肉多了不少, 風一吹, 鹹香味兒便直往人鼻腔裡鑽。當然這時候還是帶點腥氣的, 等加了花椒八角做成菜肴端上桌, 那時便該叫人口水直流了。

喬薇很知道, 身為一個居移氣養移體的貴婦,她本應該對這股味道表示嫌惡,然而——臣妾做不到啊!光是想想從前在家中時那豐盛熱鬨的團圓飯,一股歡喜充實的感覺便油然而生。

她覺得這是好事,表示自己還很年輕。隻有小孩子才會盼著過年。

這回的年節想必還要熱鬨, 因她將在宮裡度過。一想到除夕宴上將要麵臨的諸多皇親國胄, 她的心便提了起來,且不提她是個西貝貨, 哪怕是原主也不曾與這些達官貴人交涉過呀,姑娘們的社交網絡是自成一圈的。

當然嫁了人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身為太子妃,這樣的場合怎能缺席?

令喬薇擔心的還有皇帝, 迄今為止她還未曾正式見過嘉禾帝, 據說拜堂那日這位公公是出場了的, 可她的臉當時蒙在紅蓋頭下, 彆人瞧不見她,她當然也瞧不見彆人。

皇帝長得難不難看?是不是很凶?會不會一言不合就將人拉出去殺頭?他平時喜歡吃什麼,愛玩什麼?最寵愛的妃妾是哪幾位?該如何博得他的好感?

若是尋常人家的公爹也就罷了, 丞相府的嬌女可謂無所畏懼,但那是天子,掌握著所有人生殺予奪的大權,哪怕有穿越女的光環,喬薇也無法保證自己會坦然不露怯。

她一股腦的將這些疑問拋出來,原指望陸慎替她拿個主意,誰知那人卻笑道:“怕什麼,你是堂堂上了宗室玉牒的太子妃,誰還敢輕慢你不成?”

喬薇在他懷中撅起嘴,“人家就是怕嘛……”

難得見她這樣撒嬌的小女兒情態,陸慎也不覺得甜膩,反而欣賞的托起她的下巴,在她臉頰上啵了聲,最後輕輕揉著她的頭道:“父皇當然是不難看的,也不太凶,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那性情如何?”喬薇感覺被人像洋娃娃一般揉搓狎弄,礙於有求於人,隻好忍著些罷了。

陸慎輕輕看她一眼,坦白道:“孤也很少見父皇的麵,哪裡能知?”

喬薇啞然,她意識到自己又在無意中觸及了陸慎那段灰暗的心事,他雖是嘉禾帝嫡子,自幼卻不受重視,先皇後的病逝似乎未能喚來幾分垂憐,反而讓皇帝更加惡了他。無論其中內情如何,都不該怪罪在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身上,遑論冷落。

皇帝在這件事真是太缺德了!喬薇心中發出憤怒的叫囂,再一看陸慎垂著頭靜默不語的神情,心裡仿佛也抽疼了一下。

算了,被誤會就誤會吧,誰叫她天生心軟呢?喬薇咬著牙關,輕輕將他擁入懷中,一下一下撫摸他那結實的脊背,仿佛要將指尖的熱力注入到他肺腑中。

這便是所謂的母性光環吧?反正她這輩子都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那麼,就把僅存的母愛勻給孩子他爹好了。喬薇這般想著,覺得腦中又多了筆糊塗賬——她究竟在做什麼呀!

陸慎在她的安撫下,臉上的陰霾漸漸驅散,眼光一轉,卻抬首含住她的指尖,輕輕吮吸起來。

莫非又是某種具有性暗示意味的動作……喬薇打算好好罵他兩句,年紀輕輕,整天沉溺於男歡女愛怎麼能行?

誰知循著陸慎的視線看去,喬薇就發現指頭上一個紅腫的刺傷,創口周圍的皮肉稍稍翻卷起來,看著挺不雅觀的,好像潔白的牆壁上多了幾塊泥巴。

她忙將手藏到背後,解釋道:“隻是為太後娘娘準備繡品,不小心弄到的。”

可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原因哦。

說到年節時給宮中長輩的賀禮,趙太後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自然是親手製的東西最有誠意。無奈喬薇於刺繡之道十分生疏——原身也算不上精通,大約喬相夫婦對愛女視若至寶,也舍不得她穿針引線的傷了手,反正家裡繡娘多得是,隻要人前能做做樣子就夠了。

但送給太後的東西自不好假手於人,就算趙太後看不出,喬薇也會覺得良心有愧。所以她寧可硬著頭皮跟青竹學了半月,才算速成了這門技藝。

陸慎看著她羞赧咬唇的神情,眼中的柔情多到幾乎化開,他輕輕執起妻子的柔荑,摩挲著指腹上幾道薄薄的繭痕,溫聲道:“孤知道你是愛屋及烏,才想討得皇祖母歡心,但孤實在不願見你如此辛苦。”

不是,怎麼就成了為他了……喬薇愕然看著自說自話的男子,她明明隻為報答趙太後的賞識好不?誰叫趙太後誇她人美心善呢?她長得很美了,剩下的隻要證明夠善。

陸慎見她不吭聲,隻當是心事被猜中了才無言以對,遂攬著她的肩膀喟歎道:“孤當然希望有一個賢惠孝順的太子妃,但你若做不到,也不必勉強自己。孤看重的就是你這份真性情,無論外人如何評判,你在孤心中都是最好的。”

嗬嗬,殿下您這濾鏡也太深厚了吧。不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喬薇可不信他會容讓到這種程度,她若真在宮中失了禮儀、不敬長輩,隻怕用不著陸慎開口,天下人都該對她口誅筆伐了。

她不懼惡意,但最怕麻煩。喬薇決定還是老老實實的將那幅繡品呈上去,算下來再有兩三日就該完活了……正籌謀間,喬薇就覺一條重重的手臂壓在她身上,繼而靈活的將她纏繞起來,很快她就變成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了。

喬薇推不動他,隻好氣喘籲籲地隨著他動作,同時心中大怒:這色胚!

青竹聽到寢殿內一聲長過一聲的呻-吟,早悄悄紅了臉,同時暗暗盤算著,也許她該抽空回相府一趟,問問大夫人哪裡有經驗豐富的接生婆子,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畢竟是未經人事的黃花閨女,青竹聽了一會兒難免尷尬,掩飾著走出幾步,卻悄悄向另兩名同伴看去:白蘭仍是那副服喪般的冷淡勁兒,眼觀鼻觀關心,仿佛什麼也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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