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陶裡的?他們的房屋是低危和普通哎?”
“可以收購或者租用他們的房屋,到時候騎鯉集市的人可以搬遷到這裡……另外還有這裡情況太差了,位置又太靠內,不如第一批先拆掉。”
“唔……這裡人不多,可以。”
“另外城外糞池的修建如何了?”
“我看看……”扶蘇拿出另外一份資料,“目前已經完成二分之一,剩下的還需要一段時間。”
“排水係統用的陶管呢?”
“陶管速度要慢一些,才完成十分之一,鋪設……唔這個區域勉強夠用。”
“那就從這裡開始?”
“可以。”扶蘇看了看,點了點頭:“今日起就讓役夫們開始挖掘吧。”
兩人敲定第一個改造區域後,曾在周家屯承擔建築工作的匠人們便立即開始工程。
他們的動靜登時引來不少百姓的注意。
看著土地被大麵積挖掘出縱橫開闊的溝渠,百姓們皆是交頭接耳:“這是在做什麼?”
“難不成是在挖河道?”
“河道哪有這麼狹窄的?那不二五天就被淤泥堵塞。”一名黔首聞言反駁道,“要我說這和大王宮殿下填的管道有些相似。”
“大王宮殿下的?”
“嗬!難不成這裡要興建宮殿……”
不少百姓麵露驚慌,討論聲更是此起彼伏。
鹹陽城附近數百年間興建起無數座宮殿,也有無數人的家宅遭到拆遷。雖然他們大多會獲得一筆補償,但補償費用低廉,土地也不一定能是同樣的良田,還有可能換到彆的鄉裡,生活驟然困頓窘迫者不在少數。
一想到有可能興建宮殿,在場人心惶惶。
大多數人無心繼續查看情況,急急忙忙轉身往回跑,想要第一時間尋嗇夫裡正求個答案。
沒想到嗇夫裡正也是滿臉茫然。
待他們一路詢問上去,這才尋到鹹陽城規劃署。很快,周遭嗇夫和裡正得到消息,迅速將鄉民們召集起來:“此地並非是要修建宮殿廟宇。”
話音剛落,周遭百姓齊齊長吐一口氣。
下一秒嗇夫又道:“另,拆遷之事的確有……隻是並未輪到咱們。”
不等百姓長長舒了口氣,有思緒靈活者品出味來。他麵色緊張:“嗇夫……這並未輪到咱們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後麵也要……”
嗇夫頷首:“沒錯。”
在場百姓齊齊震驚:“???”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刷地變了。
下一秒眾人爭先恐後地
() 哭訴起來:“嗇夫,我家這才落腳了沒幾年啊……”
“我家的田地可是辛辛苦苦才養肥的!”
“我家更慘啊,我剛剛花了一筆錢重新修房子呢!”
“這可怎麼辦啊……”
“要是拆了房子……我,我,我們這後麵住哪裡?”
“好好的……怎麼就要拆遷!”
“嗚嗚嗚嗚這一下子我們全家不得返貧了?”
隨著哭聲漸起,嗇夫也不耐煩了:“安靜安靜。”
他虎著臉環視四周,沒好氣地叱道:“吵什麼呢?這回是陛下下的旨意,要修繕整個鹹陽城……你們想違背陛下的命令?”
還在哭哭啼啼的百姓刹那間無聲無息。
他們紅著眼睛,低垂著頭,偶爾響起幾聲抽泣。過了許久以後才有人打起精神,抹著眼淚道:“那嗇夫可曾問過,咱們……咱們到時候得搬到什麼地方去?”
百姓們接二連二抬起頭,巴巴看向嗇夫。
嗇夫擺擺手:“我也不知道……聽幾位大人說咱們裡巷建設算得上是鹹陽城裡數一數二的,即便要拆遷也是明年的事……你們彆急著哭哭鬨鬨,咱們先看看前頭人的章程再想辦法。”
百姓們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笑容。
他們沉默地相視一眼,垂頭喪氣的應聲,暗暗琢磨起辦法來。當然也有人好奇道:“低危和普通是啥意思來著?還有最先拆遷的是哪裡?”
嗇夫先回答後麵得問題:“聽說是乘鯉魚市那。”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說明咱們這邊富裕,聽說乘鯉魚市那的房子幾乎都被評為高危,住不來人了,得趕緊搬遷才是。”
眾人對乘鯉魚市都不陌生。
畢竟住在周遭,沒親戚朋友住在那,也是隔二差五到那買點死魚充作肉食的。
那邊的房子啊……
百姓們回想一下,對高危有了概念的同時又升起彆的擔憂:“要是那邊重建,咱們還能買到便宜的魚肉嗎?”
嗇夫搖搖頭:“不知道。”
左一個不知道,右一個不知道,百姓們的心啊都吊在半空中。
短短幾日,鹹陽城各處便傳出各種流言蜚語。
氣憤如樊噲那是破口大罵:“咱們公子,還有咱們兄弟幾個拚死拚活,累得多少日子沒好好歇息——他們倒好,就會在旁邊指手畫腳,我呸!”
“什麼東西!”
“敢到我跟前說,看我不把你們揍出——嗚嗚嗚!”還是劉季幾人來得及時,不然鬨事的樊噲恐怕會被人抓到牢裡去。
前麵對幾人態度慎重的紀昀經過這一茬,立馬對樊噲另眼相看,好感度蹭蹭蹭地漲:“樊噲兄雖沒什麼文化,但卻是個仗義的!”
胡亥:“…………嗯。”
紀昀憤憤不平:“公子你不在意?”
胡亥淡定得很:“在意什麼?等第一批百姓入住新房,那些流言蜚語定然會在第一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扶蘇也以為然:“現在最重要的是勸說。()”
此事交給嘴皮子厲害的劉季和張耳,兩人負責遊說裡民同意搬遷。
與百姓討論得不同。
第一批搬遷的不是乘鯉魚市者,而是離得不遠的另一座裡民——相熟的人稱這裡為黑一裡,不熟悉的人直接喊這裡為黑泥裡,顧名思義就是堆滿了又黑又臟的泥巴的街道。
被這樣鄙稱,可見此地貧困。
張耳和劉季對待他們,用的招數很簡單。兩人請裡正並街內五六名普通黔首坐車前往周家屯和李家屯一遊。
去的時候,他們膽戰心驚。
回的時候,他們沉默寡言。
周遭百姓還抓耳搔腮,求得到答案的時候,就見整個裡民齊刷刷的同意了搬遷之事!
他們,就這樣,同意了!
工地附近的住戶瞬間不淡定了,乘鯉魚市周遭的商戶百姓也不淡定了,有點門路的百姓紛紛選擇搬去彆的魚市,至於剩下的百姓……
要是有能力,他們能住這破屋裡?
他們白天忙著做生意,晚間回到家裡唉聲歎氣。除去努力攢點錢和醃魚充作儲備外,他們完全沒有任何辦法。
惴惴不安中,他們迎來了張耳和劉季。
百姓們排著長隊登記上名字和住址,然後拿到分發的銀錢和吃食……?
百姓們低頭看著銀錢和吃食,臉上一派茫然。
待張耳和劉季走了,他們才滿臉驚恐地尋上嗇夫和裡正:裡正!鄉嗇夫!這點錢……難道是咱們搬遷的補償金?囍()_[(()”
滿臉笑容的裡正一愣:“對啊。”
百姓們的臉色刷地慘白:“就,就,就這麼點?”
裡正斂了笑容,眉心緊鎖:“這麼點?”
他的口氣漸漸嚴厲:“你們一個個都在想什麼呢?有這些補償金還不夠?你們一個個貪心不足,還想要什麼啊?”
“百文錢哪裡夠買地……”
“隔壁魚市一個鋪子都得二百文哩!”
“我們當年租下鋪子,也用了兩百文呢!”
居民們哭喪著臉,接連不斷地哭喊著。
裡正滿臉懵圈:“買什麼地啊?買什麼鋪子啊!今天兩位大人不是說了?等燒陶裡的人先搬走,咱們就先搬到他們的屋子去,等魚市修繕好了再搬回來!”
百姓們的哭聲戛然而止。
裡正抬聲道:“這百文錢是給你們的搬遷錢,你們一個個的在想啥呢?剛才都沒聽上頭說話的?”
百姓們:“…………啊?”
且不說乘鯉魚市百姓們的震撼,工地周遭的百姓也漸漸發現不對勁。
先是足有人粗的陶管被埋入地裡,而後役夫用土覆蓋壓實,每隔十尺留一方格,用磚塊固定出口。再然後周遭打起地基,然後一幢幢房屋……拔地而起!?
幾日未見,便看到一群房屋的百姓愣住了。
他不可思議地問道:“這是啥……這
() 是誰家的院子,這麼好看?”
“……前幾天不還是個土坑嗎?”
“這裡不是荒地嗎?有人要搬過來?”
“我好像未曾聽裡長說起過。”
“之前不是說拆遷的人就是搬到這裡?”
“怎麼可能!這麼好的房子能給普通黔首住?我家兄如今是不更都沒住到這樣的好房子!”
不少人深以為然,卻也有人反駁:“不一定。”
眼看諸人朝著自己投來目光,此人驕傲說道:“你們有沒有人認識城外的周家屯和李家屯?”
“那是哪裡?”
“我怎麼未曾聽過?”
“以前的確不是啥有名的地方,至於現在嘛——”此人得意一笑,“建議你們去瞧瞧,那邊最普通的黔首住的也是這樣的好房子呢!”
聊天的百姓齊齊一愣,而後嘩然一片。
他們紛紛睜大雙眼,轉身看向一座座小院,然後齊齊倒吸了口涼氣:“真的假的?”
“你說前麵的房子是給黔首住的……”
“……這是給黔首住的?我不相信!”
“就是說啊,我也不信!”
“對啊!那按之前的說法這裡豈不是是給黑一裡,還有乘鯉魚市的人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樣的房子……怎麼可能是給那些孤兒寡母又或者乞丐住?”
沒人願意相信。
不過半個月時間,房屋已基本建造完成。
周遭百姓伸長脖子,日日等著人來。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先行到來的是幾名穿著華美衣裳的勳貴——胡亥和扶蘇作為工程驗收人,認認真真帶人將房屋檢查一遍。
周遭百姓看著眾人匆匆而至,又迅速離開。
正當他們疑惑之時,次日又見到了更多人。
胡亥端著名冊,正在挨個點名。
排在他跟前的是燒陶裡的居民,這些作為官家所屬的工坊匠人沒有抗議的餘地,帶著包裹行囊來到這處。
看著高大上的院落,他們也是滿臉茫然。
周遭百姓倒是齊齊鬆了口氣,悄聲討論著:“我就說嘛,怎麼會是給普通黔首的。”
“就是就是。”
“原來是給官家燒陶人的房子,真好啊。”
“不愧是官家。”
“之前埋在地裡的陶管也是他們做的吧?”
“怪不得這麼大手筆……哎?真讓人羨慕……不過房子比人戶多啊?”
“估計還有人要搬來吧?”
“嗐……有啥好看的,羨慕也不能成咱們的。回去吧?回去吧……嗯?那邊還有人來了?”
閒聊的百姓很快注意到另一批人的到來。
他們看起來比燒陶裡的居民落魄得多,穿著粗糙的麻布衣服,手上的行李少得可憐,坐的也是價格低廉的騾車。
走到近處,百姓們紛紛一愣:“黑一裡
……”()
下一秒,他們紛紛變了臉色:不會吧?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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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用事實告訴他們是真的。
他拿出名冊,開口說道:“嚴女,一子?”
名叫嚴女的寡婦牽著孩子的手,走出人群。
胡亥指了指左起第二個院子,將地契放在嚴女手中:“這戶便是分配給你們的房屋,待會跟著裡正登記門牌姓氏啊。”
寡婦嚴女睜大雙眼:“…………”
她久久說不出話來,還是孩子率先開口:“阿母,阿母,我們能住這個房子……?”
寡婦嚴女回過神來:“對,對啊。”
明明早就知道,可看到房子的瞬間她還是愣住了。嚴女惴惴不安地看向胡亥:“真的……奴家,奴家真的可以住在這裡?”
胡亥點點頭:“對啊,地契都給你了。”
他接著喊著:“葛土,母,妻,四子。”
被喊到的中年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來:“是……是。”
胡亥指了指左起第一個院子,又將地契塞進他的手中:“你家人口最多,是這個院落啊。”
……
胡亥一個接著一個喊名字。
黑一裡的黔首恍恍惚惚地走出人群,呆愣愣地接過地契,搖搖晃晃地走到新家門口。
所有人腦海裡都是一片空白。
黑一裡的黔首有見過周家屯盛景,也有聽人說起周家屯模樣的……不過所有人都沒想到,幸福會來得這麼快。
他們……也有新家了!?
寡婦嚴女在屋子裡轉了二圈,久久都會不過神來。
孩子四下張望:“阿母……要是阿父在就好了。”
寡婦嚴女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抽泣著落下淚來。
她急急轉身出去,不顧周遭人的阻攔重重磕了幾個頭:“公子大恩大德,奴家無以回報!往後公子有需要的事要奴家做,請公子務必開口——!”
繼嚴女之後,其餘黔首紛紛也奔走出來。
他們的呼喊聲讓胡亥有點措手不及:“哎哎哎,彆,彆,彆喊了!我,我就做了點小事而已!”
這是小事?這是小事?這是小事嗎???
彆說黑泥街的黔首沉默無言,就是燒陶裡搬來的居民和周遭百姓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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