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摘下曲裾,躲到屋內麻利穿上。
事實上當下男女均可穿曲裾,隻是比起需要下田乾活,而更喜歡穿短袍長袴,另外還要將褲腿綁束的男子,女子穿曲裾者多些。
張良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
至於鞋履……張良翻找片刻,很快翻出兩雙不惜,也隻翻出兩雙不惜。
不惜便是草履,也就是麻鞋和草鞋。
顧名思義便是用草麻結成,先用草繩編出腳版形狀,再在底版邊緣綁上鞋耳,留出係帶,穿著時固於腳上就算完成。
不惜腳感粗糙,且難以禦寒。
冬日穿著草履趕路?隻怕不出半日就會凍得走不動路。
張良思量片刻,還是決定不換木履。
他鬆開頭頂包布,放下發髻,用梳子稍稍梳理,紮了個低低的垂髻。
至於妝容嘛……
張良提著曲裾,大搖大擺地走到屋邊的水缸前。
水麵如鏡,倒映出一張清秀臉龐。
住在破屋的這段時間,張良的皮膚白皙許多。他本就長得清秀,穿上曲裾,紮上垂髻以後更像是一名略顯英氣的女郎。
張良仔細打量,又尋來剪刀。
他用刀鋒刮了刮眉毛和唇角,又蘸了點木炭給自己畫了畫眼尾,水麵裡那名英氣女郎漸漸眉眼溫柔,瞧著越發柔美。
張良想了想,又用木炭給自己添了兩顆痣。
張良準備就緒,邁著輕快的腳步推門而出,大搖大擺地混入人群之中。
無人注意到張良……哦,偶爾也是有的。
張良昂首闊步,與幾名勾肩搭背的青年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一縷風將他鬢角的發絲卷起,發燒掠過張良白皙的麵頰。
青年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回首打量著張良的背影。
張良也發現了身後人的異動。
他心頭微沉,暗暗回想著自己的裝扮,卻不知道自己是何處犯了錯,竟是引來旁人注意。
幾名青年呆立在路中央。
他們的動作立馬影響了其他黔首的行動,很快就響起了抱怨聲:“喂喂喂,你們幾個站路中間做什麼?”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現在的小年輕,到底在想什麼呐?”
青年們猛地醒過神來。
他們下意識往前跑了幾步,興衝衝地呼喊道:“前麵的女郎,女郎!”
張良充耳不聞,甚至腳步加快了些。
隻可惜他依然沒能避開那些青年,沒走出巷子就被堵住。為首的青年一手撐住牆壁,猛地攔住張良的去路:“喂,女郎——你跑這麼快做什麼?你叫什麼名字?是哪邊村裡的人?”
張良掐住聲音:“你們,你們尋妾身做什麼?”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點惶恐與堂皇,瞬間讓路過的黔首側目看來。
其中包括胡
亥和始皇帝嬴政。
愛好吃瓜的胡亥動作迅速,拉著嬴政擠入人群,成為第一排吃瓜群眾。
被迫吃瓜的嬴政:“…………”
胡亥並其餘黔首狐疑地看向高大青年和被遮住大半張臉的張良,而後悄聲議論道:“這是啥情況?”
有人道:“是小夫妻吵架?”
還有人道:“看著不像?彆是騷擾人家女郎?”
騷擾?騷擾!
黔首們的眼神瞬間犀利。
胡亥更是直言:“你們三四個男人攔著人家女郎做什麼?不會是想調戲人家女郎吧?”
那幾名青年瞬間慌了神。
他們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張良抿住嘴,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周遭黔首的目光更加不對勁了,更有人悄聲詢問道:“咱們要不要報官?”
“去找,去找衛士來!”
“…………”糟糕!
張良眼前一黑,指甲掐進手掌心。
他忘了秦國律法森嚴,即便如今取消了連坐製度,有點事情就報官也早已深入老秦人的生活中。
他們碰到事情的反應就是報官。
張良的眼角餘光都瞥到幾個轉身往外走的黔首——不用多想,他們定然是去尋官員報案的。他用力掐了掐手掌心,看向有些六神無主的青年:“不知幾位郎君尋我有什麼事?”
張良的聲音有些暗啞,不如一般女郎柔和。
胡亥聞聲,好奇抬眸看了兩眼。沒等他心生疑問,就聽到青年結結巴巴道:“我的名字是林巍,是林家莊林裡正的長孫!我,我,我有五畝地,還剛修了新房子,家裡還有兩頭豬三頭羊,我,我,我——”
張良:“…………”
胡亥以及周遭黔首:“…………”
準備去報官的黔首停下腳步,連連搖頭。
有人悄聲嘀咕了句:“世風日下哦……”
“當街攔著人家姑娘求親,嘖嘖。”
“厲害啊!要我有這勇氣……當年就不會錯失嗷嗷嗷啊細君我錯了!”
周遭黔首散去小半,留下些愛湊熱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