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努力回想著章平先前的提醒,行禮說道:“小民見過陛下。”
兩人莫名感受到一股壓力,身體越發僵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上首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你們就是韓信,鐘離眜?”
兩人齊齊應是。
嬴政繼續問道:“你們二人是從淮陰至此的?”
韓信和鐘離眜又同時應是。
嬴政指節點了點幾案,隨意道:“你們說說沿途見聞。”
韓信和鐘離眜聽了之後,齊刷刷地鬆了口氣。
雖然始皇帝的話與兩人猜測大相迥異,但韓信和鐘離眜反而放鬆下來。
真要是始皇帝開口就讓他們當胡亥公子的隨侍……那才是離譜吧?兩人以為始皇帝意在研究他們的身份與所說話語的真假,擔心兩人欺瞞胡亥,因此韓信和鐘離眜沒有猶豫,齊齊行禮說道:“是。”
他們默契非常,你一言我一句細致描述起從淮陰出發後所發生的事情——
途中有熱心幫忙,收留照顧他們的好心黔首,也有見他們人少體弱想要劫掠的盜匪,還有審查嚴格,將他們拒絕在外的鄉嗇夫,當然也有像是劉洪之類肆無忌憚欺壓他們的惡人。
除此之外,他們還說起沿途山水風景人文景象,就連最近時興流行的吃食玩意都能說上一二。
時不時還有官員插話問上一句。
據始皇帝和朝臣觀察兩人的來曆應當是沒有錯的,同時又因他們身處底層而對更深層的事情並不了解,隻知周遭黔首農人商戶的反應。
兩人說得口乾舌燥,始皇帝卻是平靜如昔。
待兩人的話語告一段落,嬴政才緩緩說道:“你們可知寬犁耙、耬車,踐碓等物?”
嬴政所提到的都是這兩年朝堂大力推廣的農具,他還特意將推廣順序稍稍調動,想要再觀察觀察兩者反應。
鐘離眜率先回答道:“小民知道。”
嬴政又重複了一遍:“你們都知道?”
這回韓信也點點頭:“是的。”
他想了想,認真說道:“最早出現的是踐碓,用腳踏就能去除穀物外殼,然後是可以將麥子研磨成麥粉的石磨……今年年初的時候又開始推廣耕地用的寬犁耙以及播種用的耬車。”
包括嬴政在內,朝臣們的表情紛紛嚴肅。
韓信和鐘離眜不是單純看過,而是清楚知道各種農具的用法。
廷尉李斯道:“你們兩人用過?”
韓信和鐘離眜齊刷刷點頭,韓信解釋道:“回稟陛下,小民沿途尋醫問藥時總不能隻出不進,也沒有錢做小生意,幫農戶做活是小民幾個唯一的辦法。”
“沿途農戶都用上了嗎?”
“回稟陛下,應當有五六成的農人都用上了。”韓信想了想,認真回答:“寬犁耙和耬車出現以後,農人耕種效率得以大大提升,沿途過來時有好多農戶還多開墾了野地,也讓咱們賺錢的機會多了許多。”
鐘離眜點點頭:“沒錯沒錯。”
他忘了自己尚在始皇帝和朝臣麵前,一臉可惜的補充道:“下回要這麼暢快的賺錢還得等收稻的時候吧?這兩個月我們的日子就窘迫多了……”
李斯清了清嗓子。
鐘離眜的歎息聲戛然而止,趕緊垂首豎手地站好。
殿內寂靜非常,所有人麵色嚴肅。
正因始皇帝和一乾朝臣基本確定韓信和鐘離眜所說是真,他們所吐出的內情才更讓人震撼。
五六成農人都已用上農具?
泗水郡郡守上交的數據和實際差彆也太大了!
為什麼會多出這麼大的漏洞?又是誰乾的?意欲如何?隨著問題越來越多,所有人都能肯定此事之後定然存在陰謀。
偏偏……那個突破口在哪裡?
韓信和鐘離眜也隱隱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原本消失不見的壓力又一次加劇,直讓兩人喘不過氣。
直至胡亥清了清嗓子:“阿父,阿父。”
他戳了戳始皇帝的腰側:“韓信和鐘離眜說了這麼久,口乾舌燥不說都累得站不住腳,讓他們坐下喝口蜜水吧?”
嬴政看了眼韓信和鐘離眜。
正巧兩人因殿內氣氛之故而麵色發白,看著尤為可憐,嬴政看著兩個瘦弱可憐的小子,溫聲道:“胡亥說的是。”
嬴政令兩人入席落座,又讓宦官送兩盞蜜水來。
胡亥拍拍屁股,毫不猶豫地選擇拋棄嬴政。他屁顛屁顛地挪到兩人中間,溫聲安撫道:“……你們剛剛是不是害怕了?彆擔心!阿父不是在朝你們發火啦!”
嬴政:“……”
胡亥繼續誇讚,努力為自家阿父上分:“阿父他氣勢比較強,其實人很好的!每回退朝以後,還會和大臣們在鹹陽宮裡閒聊呢!”
嬴政和朝臣:“…………”
韓信和鐘離眜嘴角直抽抽,覺得落在身上的壓力比先前還要重了T-T
救救救救救救,救命!
這些是我們可以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