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先落在打包得格外結實的包裹上,左右看了一圈後注意到上麵的紙條:【先看信,再看包裹。】
紙條反麵是:【先看朕的,再看胡亥的。】
扶蘇陷入沉思,而聞訊趕來的公子高三人也驚奇了。他們湊上前來,瞧著龍行鳳舞的字跡嘖嘖稱奇:“真的是阿父的字哎。”
“難道是阿父親手打包的?”
“……不會吧?阿父哪有這麼閒!”
“那為什麼阿父要親自寫這個?”
正當三人嘰嘰喳喳的時候,扶蘇也拆開信件。
第一頁內容直接讓他直接冰凍,整個人僵坐在席上。
三人的討論聲暫停,齊齊探身過來看。
入眼的內容讓他們眼睛瞬間圓睜,公子凱風同情地看向扶蘇,公子將閭震驚到下巴都快脫臼,至於公子高更是倒抽了口涼氣:“大兄……您,您到底做了什麼?”
扶蘇麵無表情翻到下一頁。
旁邊三人齊齊抽氣,往後退了一步。
扶蘇僵著身體又翻了一頁。
旁邊三人捧臉呐喊,眼神一個比一個驚恐。
三頁啊三頁。
() 始皇帝足足罵了扶蘇三頁!
其詞之精彩,其詞之凶殘,都直讓扶蘇胸口血液翻騰,茫然無措。直到翻到第四頁他才終於知道理由,一雙眼睛瞬間睜大到極致,麵上血色瞬間消失:“什麼?”
退避三尺的三人登時發現不對。
他們鼓起勇氣,走上前來看:“亡秦者……胡?”
“說的是匈奴……咦?胡亥!?”
“盧生?”公子高喃喃重複道,“這人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嘶……是那名送去泰伯山的?”
“嗬!那名被遣送到泰伯山上的方士?”公子高終於從記憶裡扒出這一段來,“對對對……等等?他不是早就死了嗎……我靠!”
公子高盯著扶蘇,怪叫一聲。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扶蘇:“大兄,您不會是把他給放了吧?”
扶蘇額頭蹦起青筋,低吼一聲:“怎麼可能!”
公子高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您彆生氣嘛,這不你看著奇奇怪怪的我才往那猜……我就說嘛,你們當時回來的時候他就應該死了。”
扶蘇:“…………”
公子高漸漸回過味來:“……大兄?”
扶蘇:“當時沒死。”
公子高倒吸了口涼氣:“啊?那你們是放了……”
扶蘇低語:“屠睢一開始打算直接斬殺其,我見他雙手雙腿骨折,眼見進氣多出氣少就決定將其丟在山上,任其自生自滅,讓其滿懷恐懼被野獸生吞,也算是消除心中怨氣。”
公子將閭抽了抽嘴角。
他喃喃道:“……您這不是挺心狠的嗎?誰說扶蘇心慈手軟的?快出來!”
公子高一胳膊肘撞在將閭腋下。
扶蘇沒空搭理幾兄弟的耍寶,黑著臉往下道:“可他居然沒死……”
公子高:“啊?”
扶蘇將手邊信件推到公子高三人麵前,心情複雜地捂住臉:“天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偏偏還惹出這般的麻煩。”
公子高看了兩眼:“…………”
他伸手拍了拍扶蘇的肩膀:“大兄,您這是活該挨罵啊!”
扶蘇幽幽盯著公子高。
公子高嘴賤一瞬,又想起辦法:“我看您還是老老實實去信給胡弟道歉吧?順便送點東西回去賠禮道歉?”
扶蘇:“…………”
公子將閭也附和道:“你看下麵不也說了?盧生已死,廷尉等人正在追查擴散謠言之人。”
“人都死了,你就放心吧。”
“胡弟素來和大兄親近,定然不會怪您的。”
“對對對,準備點禮物給胡弟吧?他看了禮物定然會高興的!”
公子高又看到另一封信:“啊?”
他塞到扶蘇手裡:“你看——還有胡弟的信呢。”
公子將閭也回過神:“對,阿父的紙條上不也說了?讓你看完他的信就看胡弟的信件來著。
”
扶蘇沉默一瞬,心情複雜地打開信件。
與此同時公子高也拆開層層疊疊的包裹:“這包裹裡裝的到底是什麼?用得著包這麼多層?”
“軟趴趴的?”
“是魯地的特產嗎?”
“不……嗯?”公子高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拆到最後一層。
他打開包裹,然後拿出……短褲。
公子高眨眨眼,下意識將短褲抖了抖:“???”
“這個是……短褲?”
“不會是用麻料做的短褲?那不得磨斷……”
“嘶……”不等公子凱風說完,將閭便倒抽了口涼氣。他同情地看向扶蘇:“果然,這是胡弟報複你的東西……吧?”
扶蘇看了眼短褲,打開信件。
他愣了愣,然後喃喃道:“不?胡亥說一共四條,每人一條來著。”
三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後又同時炸開了鍋。
公子高滿臉不樂:“明明是大兄您的問題吧?為什麼我們也要一起倒黴?”
“對啊?我什麼都沒做!”
“我是無辜的,我肯定沒得罪過胡弟!”公子凱風特彆理直氣壯,又警惕地看看其餘三人:“你們……就不一定了。”
公子高:和胡亥鬥嘴第一人。
公子將閭:和胡亥掐架第一人。
公子扶蘇:……他的罪過先前都寫出來了,還用得著說。
覺得自己很無辜的公子凱風揚眉吐氣。
公子高和將閭瞬間黑了臉,同時朝著凱風襲擊而去。
但這些不是重點。
幾兄弟湊在一起吱哇亂叫——就這麻布料子穿在裡頭?嗬!自家小兄弟不得和自己說一句有緣再見?
扶蘇也麵色古怪,繼續翻看信件。
他微微睜大雙眼:“等等?胡弟說……這是用棉花做的?”
吵吵鬨鬨的幾兄弟聲音一停,刷地湊上前來。
他們齊齊看著信件,果然上麵寫著:【大兄、二兄、三兄和四兄在上郡可好?】
【信寄到你們那時,我和阿父大概到泰山了吧?】
【我給你們去信的時候還送了一摞短褲——這些短褲用的就是棉布哦!】
【沒錯,就是大兄使人送回來的棉花!】
【不過棉花數量有點少,做不了多少東西。】
【我除去做了個抱枕給阿父外,其餘的都讓人做成棉布了……不過也做不了多少就是^-^,所以我讓隸妾們給每人做了條內褲哦!】
【棉布做的內褲很舒適的。】
【吸收性透氣性都比其他料子要好,對皮膚也沒傷害,大家趕緊試試吧~】
公子高低頭看棉布:“真的要試試看?”
公子將閭捏著一角:“我覺得有點粗糙啊……”
眾人將目光轉向扶蘇:“要不大兄——”
公子高慫恿:“大兄不是想道歉嗎?剛好寫寫
自己的體驗感吧!”
扶蘇:“…………”
與此同時,胡亥正仰頭望著前路漫漫的泰山。
後世有一句話:泰山會製服每一個嘴硬的人。
那還是後世台階都造好,隻要不斷向上攀爬的泰山啊!
好路和沒路那是一回事嗎?
胡亥喘著粗氣,踩著土路晃晃悠悠往上爬。
山巒危陡,行走艱難。
胡亥從清晨走到正午,終點依然遙不可及。
長時間的跋涉讓他的體力發生了極大的消耗,累得滿臉汗水,喘息如牛。
胡亥咬著牙根,一點點向前蠕動。
呂澤小跑上前,恭聲道:“公子?步輦已經準備好了。”
胡亥幽幽看了他一眼,不吱聲。
他慢吞吞地爬起身,粗聲粗氣道:“給我尋一根杖子來。”
呂澤下意識重複:“杖子。”
胡亥咬緊後牙槽,氣急敗壞:“就是棍子,棍子,讓我支一下走路用!”
呂澤哎了一聲,又道:“不如——”
胡亥趕在他前麵,哼了一聲:“不坐。”
走在前方的始皇帝聽到憤怒的心聲——【大家都在走,就我坐步輦?我還丟不起這個臉呢!】
他往後看了一眼,對上胡亥的眼睛。
始皇帝道:“再讓胡亥繼續走一會——待會他就會要步輦了。”
胡亥怒道:“才不會!”
他咬緊牙根,繼續往上攀登。
今日天氣極佳。
彆說如史書上說的那樣大雨傾盆,全程都是陽光明媚,藍天白雲。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到天色漸暗才登上泰山山頂。
等來到衛士和隸臣們提前準備好的營地時,天邊已有了火燒雲,半邊天穹已是絢爛如緋色薄紗,給大地萬物渲染上一層粉色。
景色雖好,胡亥也無暇參觀。
幾乎是走進營帳的瞬間,他的雙腿就像是熟透了的麵條,哧溜一下滑倒在地上。胡亥齜牙咧嘴,嗷嗷慘叫:“我的腿!我的腰!我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