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1 / 2)

楊恭憲回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推著獨輪車的劉大有。

劉大有是劉七公的大孫子,今年剛滿十九,黑皮敦實的少年郎,偷瞄了一眼葡萄樹下的絕色小哥兒便趕緊低下頭,手腳局促,紅著臉哼哧:“伯…伯姆,阿爺,讓……讓我來幫忙運豬。”

楊歆無語,雖然我們身體構造可能有些許差彆,但都有一顆漢子心,小時候還經常一起玩兒,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劉大有和楊恭憲一起將野豬抬上獨輪車時,楊歆終於想起來,大概是八歲那年吧……

當時楊歆還在努力扮演未成年兒童,為了表現出兒童的幼稚純真,楊歆在四歲的胖仔楊恭憲頭上插了朵紅石榴花,硬塞給九歲的劉大有做夫郎時,劉大有也如現在這般,紅著臉哼哧:“小憲不是小哥兒,不能做夫郎的。”

動不動紅臉的黑皮小子,據說已經開始相看親事了,一米七五的個頭在江南算是高個子,臂膀上的肌肉十分緊實,推著兩百多斤的野豬在小徑上走得穩穩當當,林修嵐姆子三人跟在他後麵。

一到河堤旁,便望見日頭下的熟溪河內泊著一隻白篷航船,劉七公和兩個兒子正等在那裡。

野豬被放在鋪了稻草的船板上,楊歆和楊恭憲兄弟一起跳上去,林修嵐取了一小串銅板付船資,劉七公自然是推拒不要的。

林修嵐也不硬塞,將銅板收起來,隻說月底分紅時,從利錢裡補給他們。

說起來這條可供四人並排坐的航船其實是楊歆家的,楊信業夫夫倆六年前算上林修嵐的嫁妝一共存了兩百多兩銀子的家當,本來打算買田置業,可惜四處打探了許久也不見有人賣。

最後還是林修嵐拿的主意,花了近兩百兩銀子,買了一艘全新的小型航船,準備在熟溪河內運貨拉人,也算是一項投資。

因為楊信業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差事,搖船的事情便找了劉七公一家,也不算工錢,隻說好每月賺到的船資兩家人三七分,楊歆家七,劉七公家三。

劉七公家當時正逢大難,好賭的老父將家裡唯一的幾畝田產輸得精光,大兒子劉阿福給人做工時摔斷了腿,大兒媳拋下兩個年幼的孫子和離回了娘家,小兒子劉阿壽當時才十四歲,還未成,劉阿麽又是個常年吃藥的。

林修嵐夫夫當初找上門時,滿臉憔悴,愁得頭發花白的劉七公感激得差點跪在夫夫麵前,那是楊歆第一次體會到升鬥小民的艱辛,然後傻吃傻玩之際開始抽時間思考自己的未來。

劉七公撥前篙,劉阿壽撥後篙,林修嵐吩咐兄弟倆“早去早回”的時候,父子倆已經點開船,竹竿在河堤石上一磕,航船沿著河心順流而下,瘸腿的劉阿福和兒子劉大有不需要使多大力氣搖櫓,便飛一般徑向林莊前進了。

楊恭憲跑去船尾,跟劉大有父子叔侄三人吹噓自己獵野豬時如何神勇,怎樣攔滿弓,反手射豬頭,得了三人誇讚後又裝模作樣地自謙:“也是運氣好,哈哈哈……”

笑完後才有些心虛地偷瞟楊歆一眼,眼睛抽抽似的使眼色,希望自家哥哥不要拆穿自己。

楊歆理都不想理他,坐在艙門口,耳邊是潺潺的船頭激水聲,看著兩岸碧綠的秧田毛豆地,想起了自己剛穿越過來的事情。

他是胎穿的,在母體裡的時候一直渾渾噩噩,出生後方才清明一些,模模糊糊聽見有人說:“郎君,您生了位小少郎。”

被稱作郎君的人隻歎息了一聲,什麼也未多說。

楊歆被人包裹好後抱去了彆處,剛出生的嬰兒視力比深度近視還不如,手腳軟綿綿。

沒有人跟他說話,楊歆無法探知周圍的環境,甚至不知道時間的流逝,隻記得自己吃完第十六頓奶的時候,被平時照料他的奶娘用手絹堵著嘴巴,裝在籃子裡帶了出門。

楊歆當時腦補了很多,拐賣人口?狸貓換太子?豪門陰私……

奶娘扯了手絹,楊歆準備大哭自救時,聽見一中年男聲:“我帶人去雙石溝處理蘇縣令一家的屍體,你趕緊料理了這崽子。”

楊歆嚇得轉哭為笑,期望用嬰兒單純無齒的笑容感化奶娘,喚起她的母愛,放過自己一條小命,甚至還用吃奶的力氣抬手拽住奶娘的袖口。

然而奶娘似乎並沒有被感化多少,將楊歆扔在河邊時,還扒光了他的衣服,——電視劇裡靠一件小肚兜認回親生父母的橋段果然很智障。

沒有肚兜當信物的楊歆也沒有等來親生父母,哭的半死不活的時候被楊信業撿到,帶回了上河村。

楊信業夫夫很疼他,大多數時候連楊恭憲都比不上,雖然大老爺們這樣說很矯情,但他真的喜歡現在的生活,愛自己的家人,一點也不想被所謂親生父母找到,即使他親生父母多半位高權重。

這個世界隻有封了誥命的夫郎才能被稱作郎君,隻有官宦人家的小哥兒才能被稱作少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