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我不同意此事。”葉安表情嚴肅,身後的範純仁與蕭靜靜也一起點頭。他們三人因為與耶律寶信奴接觸過, 所以被同窗推舉為學生代表, 共同來找王安石抗議。
葉安眉頭緊皺,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朝廷為何會同意這個決定。國家大事, 竟然由蹴鞠決定, 這傳出去像什麼話?而其他同學考慮的還有另外一層, 贏了倒還好說,萬一要是輸了,誰來擔責任?是不是會禍及家中。
“大人們怎麼說, 你們就怎麼做, 難不成還想抗旨嗎?”王安石斥責道,並讓幾人趕緊回去。
少年們倔強的不動,並表示今天要是說不清楚,他們是不會走的。
“你們……”王安石狠狠皺眉,最後終究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這場比賽,是輸是贏全都無所謂。”
“啊?”葉安三人懵了, 這又是鬨哪一出。
將學生們領到書房, 關上門窗, 王安石解釋道:“那耶律寶信奴在遼國皇室中屬於反宋一派, 十分敵視我朝, 所以才想出這麼個辦法拖延時間, 想讓朝中之人勸遼興宗改變心意。”
“那就更不能答應他了啊!”少年們氣得站了起來,激動道。
王安石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示意趕緊坐下,“我朝早就派去使者與遼國大皇子耶律洪基接觸,他與耶律寶信奴身為異母兄弟,關係一直不睦,並且十分向往漢家文化。耶律洪基的母親蕭皇後也很受寵愛,相信此時已經繞過二皇子一派人交涉完畢了。”
所以,那耶律寶信奴以為自己拖延了時間,其實是被人拖延了。
“妙啊!”蕭靜靜羽扇扇得飛快,大笑道:“論陰險狡詐果然還是要看我們大宋!”
“胡說什麼呢,”王安石敲了他一下,接著對幾人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萬萬不可走露風聲,告訴你們也隻是為了讓你們幫忙安撫國子監,記住了嗎?”
葉安等乖乖點頭,等走出房間後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躍躍欲試。既然輸贏已經不重要了,是不是代表他們能放開來乾……
等回去後,麵對同學們期盼的眼光,葉安當即拍桌,將耶律寶信奴描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奸賊,重點突出了他的陰險無恥和對大宋的輕視。宋遼之間本就是世仇,這麼些年進貢歲幣搞得宋人都倍感屈辱。學生又是十幾歲容易被煽動的年紀,紛紛怒火中燒,表示要與遼國拚了。
範純仁跟蕭靜靜敬畏的看著葉安的背影,狠狠在心中嘀咕,以後還是少些騙安哥兒好了。
既然打算好好比試,練習自然少不了。其中葉安充當教練,隊員為國子監中身手最敏捷,球踢的最好的十一人。狄詠、趙宗述、郭中和也在裡麵,望著一眾身材高大的少年,葉安胸有成竹的表示,“最強之人已在陣中!”
然而等到真正開始踢的時候,才發現問題。之前為了以示公平,狄詠還有兩位有真功夫的都沒下過場,沒什麼比賽經驗,腳法尤其粗糙。而倘若放棄他們三個,有擔心遼國那邊使陰招沒人扛得住,況且國子監球踢得好的本身也不多。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葉安苦思良久,最後頭上突然亮起個小燈泡,對了,還有他!與同窗們打了聲招呼,葉安拔腿飛奔,目標則是他十分熟悉的甜水巷。
……
甜水巷內,依舊是那副紙醉金迷的樣子,不管外界發生了什麼,這裡隻有賞不完的歌舞,喝不儘的美酒。
柳永最近日子過的十分舒心,因著自己的詩集傳播到整個大宋,每日拜訪他的人越來越多。原本他寫詞,雖說傳唱度高,但終歸在旁人眼裡不夠正經,宰相晏殊就曾當麵嘲諷過他。然而自打詩集出版,越來越多的文人知曉,原來柳三變不止是寫些閨怨婉約詞,他也可以“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再去深入了解,發現他竟然官也當的不錯,一時間名聲大噪。
而此一切,都要拜眼前這位少年所賜。柳永對著葉安恭敬的行了一禮,“多謝小郎君不計前嫌,也是因此在下才能實現多年心願,揚名天下。”
“快快快起身!”葉安驚恐,罪過罪過,讓千古詞人給自己行禮,簡直折壽,“柳先生太過客氣了,就算是沒有我,您也一定可以萬古流芳。”
柳永以為他在客套,笑了笑沒接話,而是詢問葉安來此所為何事。
“這個嘛……”葉安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來這裡,是想讓你幫著引薦一人。”在對方疑惑的目光緩緩道:“不知令兄柳三複可有空閒。”
“是為了蹴鞠吧?”柳永恍然大悟。他哥哥柳三複是北宋出了名的蹴鞠高手。當年柳三複考中進士後 ,因為家世平平許久沒選上官,聽說當時的宰相丁謂喜歡蹴鞠,於是日夜埋伏在宰相府門口。終於有一天被他得到機會,在丁謂麵前好好秀了把,丁謂看得讚不絕口,於是至此官運亨通。
柳永整日在青樓,也聽說過遼國要與大宋比試蹴鞠,對此當然義不容辭,連忙帶著葉安去柳三複府上拜訪。等其說明來意後,柳三複欣然同意,讓狄詠等人每日放課後來找他特訓,這樣一來事情總算是解決了。
最終在十日後,終於迎來了宋遼首輪蹴鞠大賽。
之所以說是首輪,是因為耶律寶信奴這小子又起幺蛾子,說以後兩國也可以經常切磋交流,給宋朝找回場子的機會。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本回他肯定會贏,氣得國子監學子差點與其動手。
葉安憤怒的坐在觀眾席上,那幫家夥竟然說他在後麵盯著球場上壓力太大,留柳三複大人在就好,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過河拆橋!心中嘟囔著,身後突然有人叫他,回頭發現潘元青站在那裡。
葉安感到很驚訝:“老師,你怎麼來了。”奇怪了,他不是對蹴鞠不感興趣嗎,之前給了他好幾次票,都被婉拒了。
“來看看,”潘元青裡麵穿了件薄衫,肩上披著紫粉色錦緞外袍,一副浪蕩公子的樣子,“畢竟我也是宋人,此事關係到國事,定要來看看。”
葉安覺得他語氣有些嘲諷,轉念一想,估計是書生氣犯了。如今已有許多學子不滿朝廷的軟弱,國子監的博士憤世嫉俗也不足為奇。二人坐在座位上,靜靜的等待球賽開始。
首先入場的是遼國隊,由耶律寶信奴領頭,身後的是他的幾個侍衛伴讀,也都和其差不多的年紀。觀眾們稍稍愣了一下,接著發出響亮的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