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攻訐(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7850 字 11個月前

“臣已查明,尚食局女官茯苓曾與禁軍斷事司袁柳有過權色交易,她母親住的宅子,正是袁柳出麵談妥賒出來的。”魏懷興誰也不看,說,“此案由刑部主審,事關皇上安危,不可謂不重要,孔尚書卻在禦前把供詞隻講了一半,是有什麼東西說不得,還是有什麼人說不得?”

孔湫側首,說:“……此事儘在我奏折之內,何來欺瞞之說?”

“早朝便是政談要地,皇上問你查清了嗎,你卻當百官之麵閃爍其詞、趨利避害。”魏懷興抬頭,“為官者,入則懇懇以儘忠[2],朝殿絕非藏汙納垢之地。你怕什麼?你不敢當麵說,那麼我來說。皇上,此事不僅關係大內各衙門,更關係禁軍!”

蕭馳野麵色不豫,似是冷笑。

李建恒本想壓下去,這會兒反倒不好再糊弄彆人,他躊躇半天,說:“……策安怎麼說?”

蕭馳野說:“禁軍在編兩萬人,臣能挨個查清戶籍,卻也不能挨個查辦私情。臣此次有管製疏忽之責,聽憑皇上處罰。”

李建恒欲張口。

魏懷興先磕了頭,他說:“蕭總督,皇上麵前,怎麼也不講實話?禁軍在編兩萬人確實不好探查私情,但那袁柳與你根本就不是尋常關係,你怎麼也能裝作不知道!”

沈澤川看過去。

“與我關係不尋常的人多了,”蕭馳野掃沈澤川一眼,滿不在意地笑起來,“但我有美人在懷,瞎了眼才去睡個老匹夫。那袁柳都能當你爹了,魏大人,無憑無據便罷了,何至於這樣構陷我蕭策安?”

“朝堂之上,”海良宜輕咳一聲,說,“總督慎言。”

“我是什麼混賬東西,皇上知根知底,從來無須在這裡裝模作樣。”蕭馳野混起來就是個霸王,連海良宜也不看在眼裡,“追究禁軍,可以,我自會避嫌,吊了腰牌由著各位大人查。可是要把那莫須有的罪名加給我,對不住,我不認。”

“言辭傖俗,禦前悖逆,蕭家有好郎!”魏懷興從袖中拿出折子,“總督說我無憑無據,但我身為大理寺官員,豈敢如此?”

一直聞聲不動的蕭既明稍抬頭,也看向魏懷興,想看他有什麼證據。

魏懷興說:“袁柳本是禁軍小旗,是總督親自提他做了副斷事,隨後不到兩年,總督再次提他做了斷事。我要問總督,這幾年裡,禁軍沒有要務,他憑什麼一升再升?”

蕭馳野嘲諷道:“他已經到年紀了,雖無功,卻也無過。禁軍近年來廣納新人,我顧念舊情,提拔的老人不止他袁柳一個。魏大人怎麼不全都明列上來,個個都按我蕭策安的私情算。”

“禁軍近年來不就是總督的一言堂麼!”魏懷興不疾不徐,“個個都效忠的是蕭氏,不是皇上吧。”

他這話帶著兩層含義,話裡說的是蕭馳野,話外卻帶著蕭既明。

蕭馳野果然翻臉了,他說:“就事論事,少他媽一口一個蕭氏!我蕭策安是跟著皇上混到這個位置,不比魏大人,高門出身,注定了的仕途坦蕩。”

魏懷興見他動怒,才打開折子,說:“年前總督與人吃酒,席間袁柳重金相贈,總督承認嗎?”

此言一出,李建恒也愣了。他捏緊拳,沒再開口。

蕭馳野說:“我沒有與袁柳吃過酒。”

“東龍大街香芸坊裡的姐兒都能做證,那夜袁柳花了大價錢宴請總督,席間總督大醉,袁柳送了你一籃金桃。”魏懷興說,“總督還不承認嗎?”

蕭馳野說:“我就問你,袁柳一介六品小官,他哪來的金桃相送?”

“這得問總督了,”魏懷興終於拿出殺招,說,“袁柳賒出給茯苓的宅子時,還一並賒出了東龍大街的三間門麵房。我已查證,他當時用的就是總督的手諭!近年來禁軍先是修葺營房,又擴建楓山校場,錢都是怎麼來的?不正是總督借著禁軍職便從牙行底下套出來的,為你辦妥此事的人正是袁柳。如今袁柳教唆茯苓行刺皇上,你敢說與你沒關係?”

蕭馳野沒答。

都察院右都禦史傅林葉出列,說:“臣也有本啟奏。”

李建恒不知為什麼,指尖抖得厲害,他說:“你講!”

傅林葉說:“臣今日也要參劾禁軍總督。依照律法,三法司會審沒有結束前,除非有皇上諭旨,否則旁人一概不許進入刑獄探訪要犯。昨日總督沒有諭旨,卻擅自前往刑獄,事後遲遲不報。”

蕭馳野的神色愈漸陰沉。

“總督一離開刑獄,茯苓的母親便死了。”傅林葉叩首,“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也請總督當著皇上的麵講明白。”

蕭馳野說:“你們倒是不約而同,巧了!”

“總督不要左言他顧,”魏懷興冷冷地說,“趁早交代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蕭馳野如陷包圍,沉默須臾,對李建恒說,“我沒有乾過諸位說的事情,今夜全憑皇上做主!”

李建恒在焦灼的氛圍裡捏濕了膝頭,他也看著蕭馳野,忽然問:“那手諭,你怎麼解釋?”

蕭馳野垂眸,似笑非笑地說:“臣不曾寫過。”

李建恒驟然起身,焦躁地走了幾步,說:“給朕看!”

魏懷興將東西呈上去,李建恒翻閱片刻,忽然抖起來。他嘴唇翕動:“這不是你的字跡嗎……策……策安!”

蕭馳野斬釘截鐵地說:“臣不曾寫過!”

李建恒驚恐萬分,將那文書擱在手上,又像是燙手山芋一般扔出去。他幾近失控地說:“那袁柳,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蕭馳野抬眸。

李建恒見狀,竟扶著把手,有些畏懼。他在這一瞬間的畏懼裡,想起了蕭馳野當初扔下他時的冷漠,他又生出了無儘的厭惡,似是揮著什麼可怕之物,用儘全力地說:“先摘了他的腰牌!”

蕭馳野說:“臣——”

魏懷興挺身喝道:“他膽敢不從,依法可以就地拿下!”

蕭馳野猛地盯向魏懷興,他接著看向李建恒,漠聲說:“要拿我蕭策安可以,但總要有個能讓我信服的罪名。”

李建恒覺得自己信任錯付,已在這圍攻之下偏向旁人,如今見蕭馳野這般模樣,一時間怒火衝頭,斥道:“跪下!朕今日就是要摘了你的腰牌!”

蕭馳野還沒動。

李建恒已經怒不可遏,說:“朕,讓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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