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粗魯(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5521 字 11個月前

孔嶺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卻無言以對,隻能沉默。

這人又扶了扶孔嶺,說:“我適才在席上聽大當家的意思,是準備拿先生和茨州州府交涉。我擔心先生太過剛強,受不得那些羞辱,便尋了個機會跑了出來。先生,我馬上騎馬帶你走!”

孔嶺看他神色真誠,說:“你放走了我,雷常鳴必然不會輕饒了你。”

這人給孔嶺解著繩子,快速說:“我把先生送去茨州,自會回來跟大當家請罪。我本是澹台將軍旗下的忠義之士,如今為了討口飯吃,淪為流匪,心裡一直過不去。但是大當家待我有恩,我也不能背棄了他。先生,我扶你上馬!”

孔嶺被他攙扶上馬,握住了他的手臂,凝噎道:“你是個明白的人。”

這人也跟著上了匹馬,給孔嶺披上鬥篷,一抖韁繩,就帶著孔嶺繞向營地大門。雨裡還有人在巡防,見到他紛紛行禮。他也不多說話,亮出了牌子,就帶著孔嶺出了營地。

兩人上馬奔馳不過片刻,就聽見後邊有嗬斥之聲,竟是追兵。

“此處距離茨州還有千裡,先生!”這人冒雨引路,“我們徹夜不停地跑!”

孔嶺被顛得搖晃,緊緊攥著那韁繩,跟著這個人疾行。背後的追趕聲一直沒停,黑夜裡的枝條抽打在臉上,孔嶺連頭都不敢回。他忍著痛,一心想要趕回茨州,趕緊給周桂通風報信!

* * *

沈澤川吃得很少,他無視帳子裡的歌舞,坐在下方飲酒。

雷常鳴行軍帶了不少妾室,好些都是他在端州時明搶回來的女人。他叫其中一個去給沈澤川倒酒,坐在虎座上一個勁地勸道:“沈兄弟,你喝啊!我此行帶的好酒不少,今夜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沈澤川看雷常鳴喝得紅光滿麵,嗓音越漸大了起來,與人調笑時毫不避諱,掐得那懷裡的女子脖頸肩頭一片青紫。沈澤川微抬了杯,飲儘了酒,沒說話。

雷常鳴吃著肉,說:“你是建興王沈衛的兒子,從小沒吃過苦,不知道糧食的金貴,這兩百萬說給就給,倒有幾分江湖人的爽快!沈兄弟,不是我說,你眼下投靠我,我覺得做得很好!那蕭馳野一個毛頭小子,在闃都還有些用武之地,現在回到離北,有什麼出路?他還帶著兩萬雜兵,離北鐵騎肯定是不會收納的!難不成離北王還能讓他做離北統帥麼?那蕭既明才是真厲害!”

沈澤川沒叫那些女子碰他的酒壺,自己倒了一杯,含笑著說:“是啊。”

雷常鳴咽下肘子,抹了嘴,說:“說到這些將軍,我雷常鳴隻怕啟東大帥戚竹音!天下四將裡邊就她一個女人,我還在河州那片走鏢的時候,見過她一回。娘希匹,長得那麼好看的一個小娘子,握的卻是把鬼頭刀!鬼頭刀啊,蕭馳野用的也是鬼頭刀嘛!直劈時能夠劈開骨頭,靠得都是真力氣。我這次之所以來茨州,也是為了給她賣個麵子,替她把蕭馳野俘虜了,送回闃都,讓他們啟東能和離北掰開了,不至於被牽扯進去。你說我憑著這樣的功勞,能不能在她手底下謀個將軍做做?”

“聽說戚大帥麾下有五虎,個個都是能打的虎將,全是她這些年在啟東守備軍裡一手栽培起來的人。”沈澤川說,“大當家若是去了,自然是要撥個頭籌,當大哥的。”

雷常鳴笑聲如雷,他撈起懷裡的女人,不顧哀聲,把人胡亂親了一通,油膩膩的手在那些綢子上抹乾淨,說:“我是從山野發跡的,這些年東奔西走,也打過一些仗。在中博提起我雷常鳴,誰不知道我就是能打?沈兄弟,你知道邊郡的陸廣白吧?他們陸家忒窮了,感覺就是個硬骨頭,在邊郡跟人死磕,憑的是股勁,也沒什麼彆的本事。我覺得天下四將裡,陸廣白是最沒能耐的一個,他叫什麼‘烽火吹沙’,邊郡年年都在燒狼煙台,這有什麼稀罕的?他這個位置,不如騰給我做做,保準兒比他更厲害!”

沈澤川看他吃醉了,已經開始胡亂吹噓,便垂下手指,把桌案上的筷子輕輕扶正,笑說:“他確實不大起眼。”

“像左帥那樣的才是真英雄,”雷常鳴灌著酒,漏了半身,他也來不及擦拭,扔了酒碗,對沈澤川說,“千裡之外取敵首,一箭穿雲破敵膽!早年河州那塊的茶館說書全是講他的,說他殺妻保城,三步白頭,唉,聽得人都忍不住掉眼淚!可惜最後也免不了英雄氣短,還是早早退隱了,不然我與他,說不定還能拜個把子呢!”

帳內像是群魔亂舞,那些所謂的侍衛、副將都原形畢露,或站或躺的拉著妓子吃酒作樂。這樣的隊伍毫無軍紀可言,他們與雷常鳴一樣,就是最早憑靠刀槍棍棒打家劫舍的土匪。

沈澤川坐在其中,卻生出股微妙的不適。

雷常鳴不應該是這樣的人,他若是這樣鼠目寸光、及時行樂的人,他又怎麼能在眾匪之中脫穎而出?這個人呈現出來的東西與他在傳聞裡的東西截然不同。

雷常鳴起身追著妓子,把人拉在懷裡玩褻。他喝著酒,唱著燈州不為人知的田頭歌,手舞足蹈,像是頭莽撞衝入棋盤的牛。他樂得儘興,喝得上頭,竟然一拍腦門,指著沈澤川說:“你娘是端州舞伎!沈兄弟,快起來,給我們跳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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