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盛說完了,門內頓時猶如蜩螗沸羹,各種口音吵起來,擠得門板“哐當”作響。費盛合上冊子,把剛沏好的茶拎在手上,吹著熱氣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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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前晨陽囑咐廚房做魚,沈澤川因此多吃了半碗飯,最後還剩的半條魚都進了蕭馳野的肚子裡了。二公子隻要不自己挑刺,吃魚還是挺痛快的。
飯後兩個人站簷下聽隔壁的行商在罵祖宗,蕭馳野漱了口,拭嘴的時候說:“不是還有隻蠍子嗎?趁這會兒叫他來,我有事問。”
晨陽退下去喊人。
蕭馳野轉向沈澤川,問:“最近怎麼不叫丁桃跟在身邊?”
沈澤川看著蕭馳野說:“雷驚蟄在敦州,曆熊要是沒人盯著,指不定就跑出去找雷驚蟄了。丁桃跟他玩得好,兩個小孩兒待一起正好。”
蕭馳野抬起手裡的茶盞,喝了一口,像是信了。
沈澤川偏頭時露出了些許脖頸,上邊都是蕭馳野的痕跡,隱隱約約的,襯得那玉珠更白了。他沒接著丁桃繼續說,而是道:“上回的臂縛壞掉了,這次回茨州再打一個。”
蕭馳野想起臂縛就想起哈森,他看向夜色,說:“修修還能用。”
蕭馳野沒有跟沈澤川提起過哈森,那場敗仗讓他迅速沉寂了下去,把那些豪言壯誌都藏了起來。送輜重真的累,但離北沒有不累的人,就連陸亦梔都為了交戰地的禦寒冬衣整日縫補舊襖。蕭馳野被蕭方旭收進了鞘中,但他甘之如飴,情願這樣等待時機。
“我給你打兩隻,”沈澤川認真地說,“也刻上我的名字。”
蕭馳野抬臂,捏著了沈澤川的下巴,頓了須臾,說:“臂縛就不要刻名字了。”
戰場上刀劍無眼,蕭馳野不樂意沈澤川跟著他在那裡出生入死,名字也不行。他要個好兆頭,他要沈澤川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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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日古跟顏何如關在一起,已經餓了兩日了。他還帶著傷,被拖到簷下時唇乾舌燥,強撐著精神。
蕭馳野蹲下身,把海日古籠罩在陰影裡。骨津即刻壓低了海日古的腦袋,撥開他的頭發,露出頸側的蠍子刺青。
“格達勒的蠍子,”蕭馳野沉聲說,“你跑中博來乾什麼?”
海日古的手臂被捆得緊,他蹭著地麵,不肯回答。骨津勒著他的喉結,把他的頭卡了起來,朝著蕭馳野,寒聲說:“答話。”
海日古呼吸沉重,他迅速瞟向門邊站著的沈澤川,但是這個眼神激怒了蕭馳野,他的腦袋幾乎是立刻就被摜在了地麵。他貼著冰涼的木板,發出掙紮的聲音。
“我不是敵人!”海日古掙脫不了,覺得像是被鐵臂碾壓。他拚命向上看,隻能看見蕭馳野的靴子,他說:“幫幫我,沈——”
蕭馳野麵無表情。
海日古逐漸喘不上氣,他麵頰擦著地麵,在瀕臨死亡時喊道:“我還有、有很多話沒有講完!”他使勁喘著氣,“你們不想知道白茶的事情了嗎?!”
蕭馳野說:“在你學會‘回答’以前,我們什麼都不想知道。”
海日古的脖頸感覺到了那力道,他吃力地抵著腦袋,鬢邊淌著汗,嗆著聲說:“我、中博咳、咳!是逃命!”
沈澤川的右手雙指隱約痛起來,他邁步走近,停在了海日古的身邊,說:“三日前你對我說,你把我叫作格達勒的兒子,是因為白茶分裂了你們。”
海日古艱難地咽著唾液,粗喘著說:“沒錯,因為白茶分裂了我們……才有了你!”
沈澤川微皺起眉。
蕭馳野驟然放手,海日古大口喘氣。骨津把他提了起來,他灰頭土臉地緩了片刻,飛快地說:“格達勒在邊沙話裡是‘光明’的意思,這是白茶取的名字。你母親的故事很長,如果不介意的話,先給我口水喝。我向你發誓,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