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030(1 / 2)

喬青望月的時候, 張縱這邊在連夜審案。

他讓人押了那師兄弟兩個出來,按照規矩先調查對方身份。

師兄弟兩人一副良民模樣, 很是配合的報了自己的姓名。

那年輕俊俏的玉麵郎君道:“在下虞山,虞美人的虞,山峰的山。”

個子小小,臉蛋長得圓圓的小童說:“我叫阿寶。”

阿寶看著實在年紀小, 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子。

雖說從作案手法來看, 殺人者是個成人, 不過這些江湖術士頗有些本事,張縱注意到這個叫阿寶的小童虎口處有厚厚繭子,而且他身上還有鞭子,衣兜可裡帶著袖箭。

即便是孩童, 也能成為取人性命的刺客。

張縱道:“將他們兩個人分開審。”

抓過來的時候就有人盯著他們看, 一路上也沒有給這兩人對口供的時間。

虞山接著為自己解釋:“我們師兄弟二人乃是商賈出身,一同拜入一個叫做千籟閣的江湖門派做弟子,殺害京中女子的賊人名號為偶師,他精心設計, 裝得十分可憐,入宗門偷了我們中至寶,我們來京城, 便是打探到消息, 特此來京城清理門戶。”

不管是他和阿寶,都不可能把自家閣主的抖落出去。

天易閣人曆經多朝,自認不歸屬任何一個人國家, 不過為了方便行走江湖,像虞山和阿寶這種正兒八經的天易閣弟子,在如今爭霸的三個大國都有正當的身份。

雖然被自家閣主坑了一把,導致他們兩個被抓進大牢之中,虞山也並不擔心自己會冤死在牢獄之中。

虞山顯然是個聰明人,自證清白的全程都很冷靜口齒伶俐,說話條理分明:“身份文書我未曾隨身攜帶,但是我們居住的客棧有,而且淩華坊的管事能為我二人背書。我聽聞張大人大名,信您定會為我師兄弟二人一個清白。”

淩華坊乃是京城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在那些世家貴女和官宦夫人之中頗有人氣。

張縱吩咐下麵的士兵:“去他們居住的客棧把東西拿來,再去通知淩華坊的管事。”

他又單獨審了阿寶,比起那個虞山,阿寶性子更單純莽直一些,說話也不如後者口齒伶俐,

“大人,外頭的淩華坊的林管事求見,說是要證明兩位公子這幾日晚上出行的時候都有人陪伴,絕不可能是殺害城中女郎的凶手。”

張縱深深看了師兄弟兩人一眼:“放他進來。”

林管事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還帶來了兩個人放在客棧的文書。

上麵寫著,虞山,虞阿寶,齊國禹城人。

偶師殺完人之後很快就會離開現場,因為他行事放肆,基本上人死的具體時間和地點都是確定的。

師兄弟兩個本來就為清理門戶而來,倘若目擊偶師殺人,定然會阻止,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兩個的確次次都有不在場證明,隻除了這一回。

“仵作驗過屍了,月娘的死法同先前幾個人都相同,是在前兩日便死去的。”

偶師除了傀儡術,易容術也不錯,上妝之後,同月娘模樣有幾分相似。

加上月娘平日很少出門,又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東角巷那些認識月娘的人根本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常。

她們的脖子都是被細線勒斷的,月娘同這些受害者的區彆就在於她的身上多纏了一些絲線。

那些蟲子隻吃肉,衣物和絲線是不吃的,所以在偶師的白骨上,可以看到他常年用的絲線虛虛的纏繞在骨節上。

張縱按照虞山提供的訊息,找到了份量足夠的擔保人,審也審過了。

幾次作案的細節、月娘家中偶師留下的痕跡,還有目擊者的交代,都能彼此對的上。

縱然情況荒謬,他們最後還是確定了那一具白骨就是犯罪之人,而虞山師兄弟兩個的確未曾參與殺人。

因為淩華閣大掌櫃的到來,負責協助此案的官員還開始為兩兄弟說起好話。

“既然與這兩位郎君無關,我們也不能冤枉了好人,且將他們放出去吧。”

“是啊是啊,這牢獄中陰冷潮濕,實在不適合這位小公子住著。”

張縱抿直了唇:“既是如此,便放出去吧,不過還請在近日,幾位不要隨意離開長安城。”

一切的證據都十分清楚明白,不過想到那些失去生命的年輕女郎,張縱心中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他的容顏仍舊十分冷峻,看起來就好像大理寺那些冷冰冰的刑具:“目前還不能保證你們口中所言的偶師就是地上的白骨,倘若京城之中再發慘案,還得有勞二位協助破案。”

虞山大大方方行了一個拱手禮:“這是自然。”

殺人者已經死了,即便是難以置信,但事實如此。

張縱處理了不少案件,大部分殺人案其實都沒有太多複雜的起因和作案手段。

商討過之後,大理寺還是決定以這樣的方式了案。

死去的人不能複活,但活著的人卻要繼續向前看。真凶已經死亡,對長安,對齊國百姓都是大好事。

比起凶手另有他人,他希望這件事能就這樣結束。

大案告破,這個好消息很快傳遍了大理寺上下,新上任的廷尉平已經開始撰寫結案的報告,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的衙役也放鬆下來。

得知仇人已經死了,先前死了妹妹的士兵還赤紅著眼睛,知道了真相的他仍然,接受不了現實。

在周邊人的勸慰下,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在虞山師兄弟跟著掌櫃出來的時候,站起來朝他們大聲吼道:“你們知道他不是好東西,為什麼還養出這種的人!”

這幾天他們家中都不得安寧,母親因為女兒的死去,哭得昏過去,然後就是大病在床。

既然這個門派給那個家夥下了蠱,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催動蠱蟲?為什麼不是彆人,偏偏是他的妹妹?他妹妹什麼明明都沒有做錯!

先前客客氣氣的淩華坊林掌櫃沉了臉:“我們可以體諒你的心情,但是這同我們公子又有什麼乾係!”

他雖然是商賈出身,可是淩華閣的大掌櫃和小士兵相比,後者的實際地位要低太多。

畢竟淩華閣的常客都是達官顯貴,不少都會樂意賣這位大掌櫃一個麵子。

虞山卻不惱,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遞了過去:“擦擦吧。”

後者僵住,一把要拍開:“誰讓你假好心!”

虞山說:“令妹死於偶師之手,我深表同情,雖然我們沒什麼本事,但是還是想要略作補償。”

“不需要!”那士兵冷言冷語道。

虞山陡然變了氣勢,一改方才溫和的樣子,他將那方錦帕塞到士兵手裡:“現在不需要,以後會需要的,收下它吧。”

那士兵呆愣在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到底還是收了起來。

他的同伴等虞山走了才湊過來:“剛剛那人還挺嚇人的,看著一點也不像是個商賈,倒像是那些世家公子。”

大理寺前任廷尉開始趕人:“能夠讓淩華閣的大掌櫃得了消息就趕過來的,自然不一般,散了散了,都這麼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眾人頓作鳥獸散,隻留了張縱還在整理案件,結案的內容,他要親自撰寫,向天子彙報。

次日早朝之後,張縱便向喬青稟奏了此次案件的情況。

聽說案子告破,雖然過程有些離奇,喬青還是略鬆了一口氣。

見張縱麵帶猶疑之色,她主動詢問:“愛卿可還有何事要稟?”

雖然張縱不討厭,但喬青還是希望沉默的張縱能對她少說點話,畢竟他一開口,就意味著哪裡有不幸的事情要發生。

張縱便說了虞山的事情:“臣覺得,那位虞公子很不一般,而且根據偶師遺留下來的資料,臣認為他們二人同天易閣有關係。”

作為新上任的廷尉,張縱入大理寺之後,為了更好的為天子效力,他幾乎把京城全部的世家還有各種複雜關係都記在心裡。

包括地方上的一些世家豪強,還有江湖中一些頗有聲望的勢力張縱也有所關注。

儘管虞山拿出來的證明沒有任何問題,可他總覺得這師兄弟兩個隱瞞了什麼東西。

天易閣的傳聞同天子江山有關,哪怕傳聞有可能是假的,但是涉及到天子,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朕知道了,這幾日辛苦你了。”

雖是這麼說,喬青卻沒有再給張縱額外的獎勵。

因為前段時間張縱率破大案,喬青頂著壓力破格將張縱提拔到廷尉這個位置上,他的俸祿已經從六百石升到中二千石。

作為齊國掌控司法典獄的最高長官,張縱已經是升職加薪,俸祿養活他綽綽有餘。

這些大案本就是張縱的職責所在,要是每次都額外獎賞,那遲早得把她的小金庫給掏光。

“朕會安排人多注意那兩人的,比起虞山,愛卿還是多放些心思在大理寺上,這些時日你做得很好,但今後須得更加注意言行。”

喬青登基到現在,不到半年,九卿中好幾個都被她換做了自己人。

趁著她這次生辰,喬青打定主意,把太傅、太保、太公這三位名分在提一提,讓他們的地位位列丞相之上。

但明升暗降,喬青隻是給他虛名,把實職轉化為虛職。

朝堂現在實在是太多官員了,整日吃她的糧餉卻不乾實事,而且這些人的職責許多都重疊,所以一件事撥下去,要是部門合作得當還好,一旦分工不明,這些人就互相踢皮球。

她本來是想要來次大換血,可想想,能用的新人不夠多,而且快到她的生辰,這事情且拖一拖,先慢慢溫水煮青蛙,等水沸了,底下那些人便是想掙紮也逃不了。

張縱說完了自己想說的,心口大石放下,也不打擾皇帝批閱奏章,老老實實退了下去:“臣遵旨。”

張縱出去,魏寒又進來彙報這段時間的成果。

軍費支出主要都是秋冬日,春季一年播下款項,有另外事情再議。所以春冬兩季,是魏寒作為度支中郎將最忙碌的時候。

但因為喬青額外給他安排了兼職,還三令五申這個兼職十分重要,所以就算是相對清閒的夏秋兩季,魏寒也不得停歇。

喬青見魏寒臉色不算太好,便問他:“魏卿可覺得朕待你不公平?”

同是出身寒門,魏寒的日子卻遠遠沒有張縱好過。

一個是因為度支尚書府是新興部門,萬事開頭難,從頭做起總歸是艱難的多。

而張縱雖然辛苦,可他本身就是廷尉平,以前工作能力出眾,又有群眾基礎,還得上司賞識,日子還算輕巧。

便是張縱下令處死了長公主的仆人,也有不少人站在他這一邊,相對艱難展開工作的魏寒來說,張縱在大理寺是如魚得水。

對喬青來說,下屬們的心理狀態也很重要,除了物質獎勵,必要的談心也是必須做的工作。

張縱的揚名,還是喬青讓魏寒掏錢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