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三(1 / 2)

猛烈秋雨瀟瀟灑灑地應約而至時, 府裡正為預備新福晉入府熱鬨著。

二品大員嫡女,若做個王爺格格自然是可惜了,保不齊又要成了京中笑柄。

雖然年氏瓊葩這事兒已成了笑柄許久了, 但到底沒到了明麵上,卻也沒人光明正大討論, 但若年氏真入雍親王府為格格, 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也不知康熙哪根弦兒搭錯了, 又或是哪一個給他出主意, 選秀過後聖旨賜婚,旨意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賜前湖廣巡撫年遐齡之嫡幼女為雍親王側福晉, 擇吉日入府。

這一下子,是徹底將雍親王府推到風口浪尖上了,畢竟清朝慣例, 親王嫡福晉一、側福晉二、格格不限,如今康熙為雍親王賜下了第三個側福晉,這可以算是康熙開頭為雍親王改了舊製了。

然而雍親王他老人家也是一身好演技,不管私底下怎麼開心, 明麵上是毫無一絲得了好大助力歡喜, 每天仍舊板著那一張棺材冰山臉, 拉著“心腹”哀歎, 表達自己不得不均從君令無可奈何。

宋知歡對此大為歎惋, 深感若雍親王生在日後,哪還有那些影帝什麼事兒啊!奧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然而即便這樣演技在此時卻也沒什麼用,隻騙過了兩個官場少有純種鐵憨憨, 最後還是靠著大手一揮幾個計謀, 拉著那些兄弟們進局, 他自己方才溜了。

此時前朝太子已廢,老大八成也是廢了,老八也差不多,卻又推了與雍親王一母同胞十四阿哥出來,此時在前朝風頭正盛。

也因此,近來德妃娘娘頗為得意,敏儀按規矩入宮給她老人家請安時怕是忍了一肚子氣,縱然修身養性多年,出宮後也不免對著宋知歡嘮叨兩句。

雍親王他老人家倒是坐得住,收鋒斂芒,隻等著盛極必反那一日。

這一回禦旨賜婚,算是把這一攤子水徹底攪渾了。

前朝之事休要多提,且說王府裡,如今也是忙得團團轉。

年大人女兒怠慢不得,何況雍親王明擺了看重年氏。

敏儀預備各樣事務辦熱火朝天,私下裡和宋知歡嘟囔兩嘴,抱怨雍親王大把年紀,孫子都有了還盼著娶小,害得她抱小不點時間都少了。

如今雍親王已而立多年,府內就些個女人,沒了少年時年輕氣盛,內宮舊人們就多了一份細水長流恩遇。

但他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莫名氣短,或是怕觸景生情,他少往華姝處去。

隻是每每有了什麼新奇東西,也少不了華姝一份,很是糾結。華姝對此卻隻是冷笑以對,偶爾宋知歡提起,隨口說:“男人都是靠不住。”

依宋知歡看,她是徹底看開了,再不複當年。想當年,還是李格格華姝,看向還是四阿哥雍親王時,眼睛裡是有光,如星辰璀璨,任是鐵骨錚錚,也要醉倒在溫柔鄉裡。

而如今——隻一句:不提也罷。

青莊這些年深居簡出,身體又弱,他偶爾去坐坐,做足了關懷模樣。

寧馨是素來寵眷不淡,想來即便是位尊如雍親王,心底最深處也有對織女向往。

可惜咱們寧馨可沒織女那個賢惠性格,他過去也隻能對著寧馨冷臉了。

二人宗教信仰不和,但這些年在雍親王鍥而不舍30340熱切下,倒也磨出一套相處方法。

就是寧馨彈琴、煮茶,聽對外冷臉其實話癆雍親王叨叨,或者二人弈棋。寧馨素來是最透徹不過,心知自己若是得罪了雍親王,遭罪是武家滿門,於是也沒做出什麼品茶趕客事情。

也是進步很大了——她親親歡姐如是總結道。

扯遠了,總之,這些年雍親王漸漸念起舊來,宋知歡倒是跟著撿了個漏。

不過他倆也沒啥共同話題,湊在一起漫天閒扯,柔成每每聽得嘴角抽搐,雍親王他老人倒是感覺良好,徹底把宋知歡當成垃圾桶來用了。

比如現在,他就坐在鋪著繡著宋知歡最喜愛玉蘭花坐褥上,端著宋知歡最喜歡一套翡翠茶盞,品著宋知歡新歡“白牡丹”,對著宋知歡感慨:“能得賢妻如敏儀,此生無憾。”

“隻是……敏儀近來心情不佳,每每對我出言諷刺。弘時倒說是年紀緣故,情誌鬱結,我心中憂愁,想著尋一位名醫來看看。”

宋知歡並不參與到這夫妻兩個戰爭中,暗暗撇嘴,麵上卻笑道:“年齡過去了便好,我母親當年也是這樣。”

其實那火就是衝著你來!

宋知歡心裡哼了一聲,老不修,當爺爺人還要娶小,連累我們敏儀忙腳打後腦勺,不對你發火對誰發火?

話是如此說,忙也是正經忙。

一連好些日子,敏儀都是麵帶疲憊樣子。

畢竟底下還有弘暉並徽音一雙龍鳳胎病了,一病病倆,就算沒有大礙也是磨人,徽音日日守著離不開身,也無人能為敏儀分憂。

宋知歡作為一個鹹魚小廢物,自覺敏儀忙著時候她在一旁無所事事令人心煩,又兼連續幾日大雨,就乾脆蹲在屋子裡打理她那些亂七八糟香料,好幾日沒出門。

雍親王又領了個差事,也就沒有人來騷擾宋知歡了。

這日驟雨初歇,宋知歡難得披了件鬥篷預備出屋子,柔成可是忙了起來,又是命人備好雨具手帕,又是再三檢查燈火,又是備用厚鬥篷、小手爐,再有安排好沉穩利落婆子丫頭,又拉著雲鶴手嘟嘟囔囔地叮囑著,可謂是一萬個不放心。

宋知歡灌了半碗茶下去,見她還沒完事兒,心中好笑,於是對她道:“好了好了,柔成姐姐,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雲鶴和辛夷嗎?放心吧,我不過去玉芍軒看看華姝,看完就回來了。你好好看著我香料,隔間兒裡鬆柏木片應該快要焙好了,千萬不要過了火候。”

柔成輕輕歎了一聲,上前為她係好了鬥篷,又將小巧粉藍釉落梅紋瓷手爐遞了過去,溫聲叮囑了兩句,又道:“萬不可胡鬨,這個時節染了風寒可不是玩。”

宋知歡對著她一笑,被一眾人簇擁著,浩浩蕩蕩地出了屋子。

算來華姝病在秋日第一場雨後,距今也有三五日了,宋知歡總念叨要去看看,偏生一連幾日天不放晴,直到今日才有了機會,曬著秋日暖陽,踩著大雨留下積水,一步步往玉芍軒去。

臨走前,她從花廳旁暖房裡揪了七八朵紅得鮮豔月季花,拿一個淨白瓶子插了,也不假他人之手,抱在自己懷裡走著,又捧著個手爐,姿態愈發笨重了。

還是雲鶴看著好笑,路程未曾過半便好說歹說卸了那瓶花兒下來,隻讓宋知歡捧著手爐,被辛夷扶著走著。

此時已算深秋,玉芍軒春夏之際灼灼鮮花大多敗了,唯有庭前兩棵垂絲海棠仍然盛開著,花朵嬌豔,不使秋日寂寥染上這處也曾花木葳蕤爭奇鬥豔庭院。

廊下大多垂著湘簾,想來是怕寒風越過回廊,橫衝直撞進了屋子,衝撞了嬌客。

倒有無窗地方前,湘簾仍然卷著,有小侍女蹲在那邊支著個小藥爐子熬藥,裡頭早聽了通傳,芍藥披著件灰鼠皮棉氅衣殷勤地迎出來,對宋知歡笑道:“這天兒這樣冷,宋主兒怎麼過來了?”

宋知歡一麵將手爐遞給她身後小丫頭,一麵攏著鬥篷往裡走,隨口道:“擔心你家主子,過來看看。這天兒今年可比往年冷上不知多少,冬日怕是要難捱了。”

芍藥笑了笑,親自拉起藏藍厚呢子做麵棉簾子請宋知歡進去,一麵輕聲道:“您來了,我們主子定然高興。今年天兒可不是冷呢?”

宋知歡抬步入內,一進來屋子便覺熱氣迎麵而來,原來玉芍軒裡地龍熏籠早早就都用上了,再往華姝日常起坐西暖閣裡去,更是覺得在寒風中沁了許久身子一下子酥了。

華姝正倚著憑幾在南窗下暖炕上坐著,見宋知歡來了便拍了拍身邊位子,一麵笑著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柔成也沒攔著你,不怕過了病氣。你前兒讓人送來藥,林大夫看過說對口,我就吃了,倒是很管用,如今已然快大好了,也多謝你記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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