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 25 章(1 / 2)

“你、你好?”夏琛蹲在變紅的喇叭花前麵, 把本就很奶的聲音刻意放軟放慢, 甜度立刻又提高了幾分。

他一直對自己的這把小奶音很不滿,就盼著變聲期早點來,現在一想,小孩子也有做小孩子的好處嘛, 萬一對麵有人,小孩的聲音更能讓人放鬆警惕對不對。

“沒聲,是不是在荒郊野外?”等了片刻,喇叭花毫無動靜, 夏琛不敢大意,跟夏銅板腦電波交流。

[不知道。]

夏琛想了想,湊近一些, 又問了一聲:“有人嗎?”

過了好一會兒,夏琛基本放棄了,打算把喇叭花收起來, 卻突然聽見一道清亮微啞的少年音:“你是誰?”

“撞大運了!”夏琛開心地跟夏銅板說, 小朋友可比成年人好忽悠多了。

要是能知道小朋友在哪兒就更好了,離得遠就當個網友,離得近最好能把花要過來,花錢買也行。

夏銅板顯然也沒想到夏琛有這個運氣, 關鍵時候不忘潑冷水:[彆小瞧了孩子,他手裡的花綁定之後雖然已經不會受自然限製枯萎衰敗, 但是如果人為損壞, 你的這朵喇叭花也就廢了。]

夏銅板的話給夏琛提了個醒, 得先穩住花對麵的小朋友,怕人等急,夏琛趴在喇叭花前奶聲奶氣道:“我是小花妖。”

他說自己是人人家也不能信是不是,希望對麵的小朋友有點童心,彆直接把他這個能說話的小花妖給掐嘍。

結果對麵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冷冰冰扔過來一句話:“這裡是帝京寶成寺。”

夏琛:“......”

雖然很高興知道了漂流瓶漂到哪兒去了,但是這運氣簡直了,誰家妖怪會選擇在寺廟裡成精?

“我、我聽和尚念經,聽著聽著,有天就會說話了。”夏琛開始滿嘴跑火車瞎編,反正小朋友既然沒直接把他交出去而是跟他聊起來,說明有轉圜餘地。

小院中,少年隨意地在花叢中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滿院唯一一朵白色山茶,不久之前這朵花還是血一般的紅色,卻在他眼皮子底下變成了純白。

然後有個小騙子,聲稱自己是小花妖,正用一口軟乎乎的小奶音忽悠他。

少年一身戾氣不知何時已收斂乾淨,嘴角噙了一絲笑,他對著白山茶道:“這裡是寶成寺後山,和尚念經傳不到這裡。”

小花妖半晌沒回話,再出聲時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我是好妖,你彆抓我。”

少年嘴角笑容擴大,隨便嚇一嚇就要哭,膽子這麼小,還敢騙他。他院中的花都是從外邊移植過來的,這小花妖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曉,定是開靈不久。

剛才若不是他要毀了這株山茶,怕是這小花妖還要繼續躲藏下去。重來一次,倒遇見這等有意思的事。

“你怎麼證明你是好妖?”少年嘴角噙笑,饒有興致地逗弄小花妖,雖無法化人,但隻聽這一口奶兮兮的聲音,就讓他忍不住欺負他,好讓他哭得更慘一些。

然而他並不知道,他的小花妖確實眼淚汪汪,但真不是被他欺負的。

“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麼難搞嗎?”夏琛一邊用清水洗眼睛一邊哽咽著跟夏銅板說話,彆誤會,他可不是委屈的。這不是太久沒演戲,演技一時間跟不上,哭腔仿不出來怕被對麵的小朋友聽出破綻,夏琛一狠心弄了點兒洋蔥給自己加戲。

[他的聲音不像是在懷疑,為什麼要這樣問你?]

夏銅板是事業類係統不是情感類,雖然智能到幾乎跟人沒區彆,但是有時候依舊難以分辨處理人類的情緒。

“逗我玩兒呢。”夏琛也來了興致,他養了三個崽,好歹曾經也是二十歲的成年人,隻有他逗著崽崽們玩兒,哪能被個小朋友當樂子。

“等著,夏銅板看我教你欺負小朋友。”夏琛露出一個壞笑,趴在喇叭花前立刻切換自己最甜最奶的聲音:“我不是壞妖,我不吃人的,哥哥你彆抓我嗚嗚嗚......”

邊說夏琛還邊配上了動作,兩手握團揉眼睛。

夏銅板若是有臉,該露出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了。至於嘛,一口一個的叫人家小朋友,你這種行為,難道比小朋友成熟的到哪裡去嗎?

夏琛早已深陷跟社會小朋友鬥智鬥勇的樂趣中,沒等到夏銅板的回複也沒當回事,聽見喇叭花裡傳來一聲輕笑,夏琛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這個小朋友聲音怪好聽的。

“你是什麼花妖?”小朋友沒有繼續糾結好壞的問題,轉而問起夏琛原形。

我是人!

夏琛鼓臉,他也不知道喇叭花隨機綁定的是朵什麼花,正經一點兒的話,應該也是朵喇叭花吧。

不知道也沒關係,夏琛立刻把問題扔了回去:“我也不知道呀,我又看不見我自己,小哥哥你知道我是什麼花嗎?”

“你可以看看你旁邊的花,你們是一個品種。”

夏琛:“......”

這就很氣人了,我旁邊隻有一朵喇叭花,我也不知道喇叭花連接的那朵花旁邊是什麼花。

夏琛覺得他應該放夏銅板去跟這個小朋友聊天,他已經快要聊不下去了。

小院裡,久久沒聽到回複的少年撫唇輕笑,看來他的小花妖現在隻能說話無法視物。也不能欺負狠了,否則嚇壞了他去哪找這麼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於是夏琛很快又聽見喇叭花裡傳來聲音:“抱歉,我看不見,沒辦法告訴你你是什麼花。”

夏琛一怔,原來小朋友是個盲人嗎?他心裡頓時升起濃濃的悔意,不該欺負一個眼盲的小孩。

“沒關係,我、我聽彆的花講過很多故事,我以後講給你聽,我想我大概是朵喇叭花吧。”心懷憐惜,夏琛沒注意到自己話裡的破綻,也不再刻意放軟聲音裝嫩,但是天然的小奶音依舊讓他的聲音聽起來軟乎乎的。

少年捂唇笑得差點彎下腰,他用手指虛虛描繪了一圈白山茶的輪廓,聲音裡滿含笑意:“那我叫你小喇叭?”

夏琛的包子臉頓時成了個囧字,他還小螺號呢,對比一下,元寶這個小名簡直太好聽了。

“你覺得我是不是可以起個名字?”夏琛皺著臉跟小朋友商量:“天下有那麼多喇叭花,它們都可以叫小喇叭。”

“你想叫什麼?”少年問。

夏琛凝思片刻,他已經有兩個名兒了,難道還要再起一個網名嗎?一時半會兒,他也想不到合適的網名啊。

“元寶怎麼樣?”夏琛試探道:“我聽一顆銅錢草說,元寶可值錢啦。”

小院中,折柳遠遠看見他家少爺在花叢中笑得渾身發抖,想過去又不敢,心中滿是憂慮。少爺最討厭彆人違背他的話,他要獨處,自己就不能靠近,可是少爺已經許久沒笑過了,便是笑,也是讓人渾身發冷的笑,這般姿態,看著真讓人心驚。

花叢中,少年悶笑著道:“可以,元寶很好。”

他是真沒想到,隨意選了寶成寺清修,避開家中亂七八糟的人事,竟然有這般奇遇,撿到一個叫元寶的傻乎乎的山茶花妖。

空間裡,夏琛聽見喇叭花裡隱約傳來的笑聲,知道小朋友在笑他的名字,微微漲紅臉頰。其實也沒什麼,反正又不會見麵,被叫兩聲元寶,就當哄小孩了。

這麼想著,夏琛撓了撓發熱的臉,小聲問:“那我叫你什麼?”

小朋友似乎心情很好,聲音一直帶笑:“子箋,我叫子箋,元寶也可以叫我繼續叫我哥哥。”

夏琛撇嘴,還不一定誰比較大呢,剛叫你兩聲,哄你開心罷了,哥哥我可是活了兩輩子的人,還能叫你個小屁孩哥哥?

想是這麼想,子箋畢竟是個盲童,夏琛把懟人的話放在心裡說,客氣的叫了一聲“子箋”以示態度。

聊到這個程度,顯然子箋小朋友不會把他交給大和尚們處理了,夏琛便開始打探其他消息:“子箋你在寺廟裡做什麼?”

“養病,庶兄把我推進湖裡,我爹跟人說我得了瘋病,將我送來寺廟養病。”

子箋的聲音十分平靜,他可沒有說謊,隻是沒告訴單純的小花妖,他順手把庶兄也拉了下去,摁在水底差點被淤泥憋死。若不是還想留著他在未來糟糕的世道裡受罪,他就直接將人溺死了。

“你爹怎麼能這樣!”夏琛頓時想起自己前世的垃圾爸爸,一時間感同身受,他異母弟弟將熱湯往他臉上潑要他滾出去的時候,他爸也是護著弟弟,說他小,說夏琛當哥哥的應該讓著弟弟。

“你不要傷心。”夏琛笨拙地安慰,推己及人,少年時的夏琛確實曾經為他爸爸的態度傷心過,“這樣的家人不值得你傷心,你自己好好的,你過得越不好,他們越開心,所以你一定要對自己好。”

子箋驚訝地挑眉,前世他背負太多,等他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沒想到小花妖傻乎乎的,竟然這麼透徹,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智若愚?

也不對,這種人類間的人情世故,小花妖再聰明從哪兒曉得?難不成他也有父母兄弟?這太可笑了。

子箋笑意收斂,再看麵前的白山茶已經帶上幾分探究,看來他的小花妖,秘密還不少。

“那個,我就隨便說說。”夏琛一時激動說禿嚕嘴,說完沒聽見對麵有回複,驚覺自己好像話有點兒多。

“我覺得元寶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元寶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子箋的聲音依舊溫溫柔柔,夏琛卻驚起一身冷汗。

“我、我聽彆的花講的。”夏琛已經完全忘了,他隻要把喇叭花毀掉,跟子箋的聯係就會徹底斷開,反而絞儘腦汁的思考說辭,扮演他的小花妖。

“牡丹花啊,她原來是大戶人家養的,見多識廣。還有狗尾巴花,他到處聽八卦。銅錢草會講話本,給我講了好多,以後我講給你聽你就明白了。”夏琛編得有模有樣,子箋這樣生理有缺陷又缺愛的小孩最容易走偏,他以後多給他講一些勵誌雞湯,希望這個有緣分的小孩以後能過得好一點兒吧。

夏琛邊說邊回憶起前世聽過哪些身殘誌堅的名人,結果首先想到的是二泉映月......稍微窘了一下,正要繼續忽悠,卻發現喇叭花上的紅色正漸漸褪去。

沒能量了?

想起子箋看不見,若是對著花說話卻得不到他的回應,一定會很傷心,夏琛連忙道:“子箋,我沒靈力了,要休息一段時間,你想跟我說話,就摸一摸我的花瓣,若是我醒了,就會回應你的。”

這是他使用喇叭花後得到的方法,摩挲花瓣就相當於撥號,第一次連接因為沒綁定,子箋那邊直接就連通了。綁定之後,不管哪邊撥號,隻要能量充足,另一邊的花就會發光,再摸一摸花瓣,就相當於接電話了,然後花瓣就會變色,變回去的時候就意味著能量用儘。

至於能量,花嘛,曬曬太陽就行了。從功能上講,喇叭花作為電話,除了隨機綁定和隻能單線通話這兩點比較坑之外,其他方麵還是非常優秀的。

因為子箋眼盲,就算他摩挲花瓣撥號過去,那邊的花發光子箋也看不見,夏琛乾脆就沒提,直接讓子箋找他,免得子箋傷心。

小院這邊,山茶突然再次變紅,子箋也驚了一下,不等他做出應對,小花妖就劈裡啪啦扔過來一堆話,等白色山茶完全變紅,他再說什麼,就一點兒回應都沒有了。

子箋試著摩挲了一下花瓣,紅山茶發出微弱的光,很快又暗了下去。

“靈力嗎?”子箋看著好似黯淡了幾分的山茶花,喃喃自語:“花妖該吃什麼呢?”

天色已經漸漸暗下去,子箋依舊站在山茶花前,小花妖說了一堆不知道真假的話,雖然不知道話是不是真的,但是小花妖話語裡的關切卻是真真切切的。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的情緒,他死的時候才二十二歲,之後又不人不鬼的存在了十多年。

是的,他死過一次,若是彆人遇見花妖,定會驚訝不已,子箋卻毫不驚奇,畢竟再奇的事他都已經遇見過了,明明他已經活過一世,卻又重新來過,回到了他十二歲這年。

子箋姓溫名束,字子箋,帝京豪族定國公府國公爺的嫡長子,生母是平樂侯林家大房的小姐。

他幼年喪母,轉年母親的堂妹便被抬進定國公府,成了他的繼母,再一年,生下定國公府嫡次子溫卓。

前世,這時候的溫束正臥病在床,隻因他在庶兄溫博欺負溫卓時上前勸阻,被推入湖中,受寒起了高熱。

繼母將消息傳回平樂侯府,大舅上門替他撐腰,他尚在病中,就被父親定國公溫海叫起來,要他跟大舅說不過是兄弟玩鬨,並不生溫博的氣。

溫束雖是定國公嫡長子,但在府中過得並不如意,他生母死得早,繼母對他噓寒問暖溺愛有加從不訓斥。溫束早慧,自然能發現她對自己和對溫卓的不同,但仍對她心懷尊敬,對溫卓也多有照看。

至於他父親,溫海從不喜歡溫束這個嫡長子,早年他還未繼承爵位時,對帝京名伶嫣娘一見傾心,為了這個風塵女子,差點被老國公打斷腿。

後來娶了林府小姐也不曾安生,背著溫束母親將嫣娘安置在外頭,溫束出生時,溫博已經三歲了。溫海甚至想把溫博寄在溫束母親名下,頂去溫束嫡長子的身份。

好在老國公還未糊塗,行了家法將溫海胖揍一頓,之後直接將溫束以嫡長子的身份上了族譜。

老國公死後,溫海繼承爵位,雖不至於下手戕害,但對溫束多有冷待,動則訓斥,對溫博這個庶長子反而捧上了天。

溫束年幼,雖天資聰穎,但背無倚靠,不出大事也不好讓外家事事替他出頭,不知道受過多少委屈。

前世,溫束壓抑著憤怒與失望,聽話的做一個乖兒子,他是國公府的小公爺,應該友愛手足,聆聽長輩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