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徵走過去,抓起一把種子仔細查驗。
這把種子裡麵的生命力有所流失,不過仍然能種活。
伯楹盯著種子嘀咕:“竹夫子脾氣急歸急,不過還真是個大方的人。”
鬱徵道:“把這些種子收起來,明天讓紀衡約多捉幾隻野雞來。”
“我明日一早便與他說。”伯楹麻利地收起種子,喜道,“有那麼多種子,殿下就不必擔心青糧種不出來了。”
收到了那麼多種子,鬱徵專門讓人移除了主院裡的一部分青石板,將底下的地開墾出來,又換了一批土。
他將半個主院都開墾了出來,如同一般百姓家的庭院一般,起壟準備種青糧。
他還在院子裡養起了野雞。
青糧的種子先讓野雞消化一遍,然後再種到土裡。
經過這麼個步驟之後,種子基本都能種活。
青糧是好東西,紀衡約捉到那麼多隻野雞,原本這些沒有經過馴化的野雞很難養成功,喂過青糧後,倒隻隻皮光水滑,比野外的好多了。
沒過幾日,野雞還開始下蛋。
這批喂過青糧的野雞下的蛋又香又醇,鬱徵吃了兩回,又讓廚房給全府做了一頓野雞蛋菘菜湯,剩下的都留給了阿苞。
小孩在長身體,得吃點好的。
天氣越來越熱,哪怕在山裡,中午也熱得人喘不過氣來。
鬱徵身體不太好,不敢跟著大家去遊泳,隻能坐在屋簷下吹一吹穿堂風。
他身體不好,可能與穿越有關,也可能與這具身體被改造得越來越像原本的身體有關。
天氣熱了,外麵的植物也種得不好,尤其青糧,每天被曬得蔫巴巴的。
鬱徵隻能每天早晚都給這青糧澆水。
這青糧好像不怎麼耐澇,沒幾天就漚死了幾株,他□□看的時候,發現底下的根都爛掉了。
胡心姝來找他喝酒,告訴他山上的信息:“不止你這裡的青糧死了,山上的青糧也死了一大片。”
“大片?”
“是啊,崖塵子院長在你之後種的,說摸到了種植方法,種活了好些,沒想到現在死了一大片,整個邑淶書院都聽說了。”
“山上的青糧也是乾死的嗎?”
“可能是熱死的,我看著與你這裡的青糧一樣。”
“那他有沒有想到什麼辦法?”
“若是想到了辦法,就不會眼睜睜看著大片青糧死了。”
鬱徵想想也是,輕輕籲了口氣。
胡心姝拉著他繼續喝酒:“先不必急,你種了這麼多,總有幾株能長成。”
“這可未必,全死了也是有的。”
“鬱兄何必說這喪氣話,來來來,喝酒。”
青糧長得不好,除了曬死的部分,剩下的部分也瘦巴巴,連葉片都薄了。
鬱徵澆水的時候捏著葉片,感覺再不想辦法救一救,這些青糧也保不下來。
可惜能想的辦法他都想了,無論澆水,施肥,還是彆的,他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
青糧還是一株一株地死。
鬱徵原本還打算種成了青糧,換點銀子,現在看來這條路多半行不通了。
他又得想辦法掙銀子。
青糧種得不好,府裡的氣氛頗為沉重。
阿苞察言觀色,知道鬱徵心情不好,特地繞著他走。
看得鬱徵又好氣又好笑。
也不知道為何這孩子時常冷著一張臉,性子卻這樣機靈。
伯楹和鬱徵一起種青糧,青糧種不活,鬱徵隻是心情沉重,伯楹則是傷感:“若是它們死得早一點就好了,苗還嫩的時候,說不定能送去廚房炒兩個菜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鬱徵說道:“這青糧能吃?”
“怎麼不能?它又沒毒,前段時間我們野菜都吃了那麼多,這東西肯定比野菜好。”
鬱徵喃喃重複一遍:“比野菜好?”
“肯定,胡爺不是說它上麵有那什麼靈氣麼?吃了肯定能讓人強身健體。哎,要不然我還是把這些青糧送去廚房罷?若是咬不動,便讓他們煮幾個湯來。”
“可以試試。”鬱徵笑,“虧你這麼一提醒,我想到辦法了。”
鬱徵說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伯楹被他弄得一頭霧水:“我提醒什麼了?”
“青糧可吃。”
“殿下是指我們要拿來吃麼?”
“不是給我們吃。”
“那是誰,賣去外頭?”
鬱徵神秘一笑:“給青糧吃。”
鬱徵這陣子看了不少農學書籍,少說也有五六十本打底。
提到農業,有一個繞不開的話題——肥料。
好的肥料能讓作物大大增產,如果肥料不足,作物也會減產甚至死亡。
肥料與肥料之間也有區彆,這裡的人施肥的時候,大部分用糞肥與灰。
鬱徵也是如此。
他發現青糧長得不好的時候,已經施過一輪肥了,施的是發酵過的雞糞與灰肥。
可惜沒多大用處,他怕肥料太多了會燒根,也不敢多給。
現在伯楹這番話算是提醒他了,如果青糧確實缺肥,隻是缺的肥料元素不是灰肥、糞肥等肥料能提供的呢?
他來自後世,知道肥料也分很多種——氮、磷、鉀……每一種肥料都有特定的用處。
有時候植物缺什麼就得施什麼,植物才長得好。
這個時代因為科技的原因,他沒辦法判斷青糧究竟缺什麼肥,不過有個笨辦法——用青糧的苗肥田。
這些死去的青糧苗總有相似的元素。
鬱徵想通這一點之後,讓伯楹把之前拔掉的青糧苗都找出來。
藩王府太荒涼了,之前的青糧苗也沒丟遠,就丟在山坡裡,伯楹去看過,說很大一部分都已腐爛。
鬱徵說這些腐爛了的青糧苗更好,讓伯楹帶人連土一起鏟回來。
鬱徵將所有的青糧苗分成兩部分。
那些腐爛得厲害的青糧苗,他摻上泥土,放到陽光下暴曬,曬乾了之後直接做成肥料,埋在青糧的根下。
埋的時候,他特地埋遠了一些,免得燒苗。
另外一部分沒腐爛得那麼厲害的,他讓人燒成灰,也作為肥料,埋到青糧根下。
隻是埋過了腐肥的青糧就不埋灰肥,並把兩種肥料培育的青糧區分開來,與什麼也沒埋的分成三組。
他要做個對照。
伯楹沒什麼種田的經驗,不明白鬱徵這是為什麼。
“殿下,這樣有用麼?”
“有沒有用?過一段時間就知道了,死馬做活馬醫罷。”
鬱徵想出了辦法,心情變得愉快起來。
他每天除了讀書,散步,種菜之外,哪也不去,就精心侍弄他的青糧苗。
肥料起的作用很快,沒過幾天,埋了青糧灰肥的青糧苗先活過來,葉片變得濃綠肥厚,狀態一看就很好,短時間內絕不會死亡。
又過了幾日,埋了腐爛青糧的青糧苗也活了過來。
鬱徵當機立斷,立刻將其他什麼也沒埋的青糧苗再追了一次肥。
那麼折騰了小一個月,他的青糧已經長得有膝蓋那麼高了,半片院子都是。
紀衡約嚴令手下人不許將府裡的消息透露出去。
其實想透露出去也沒辦法,青糧都是鬱徵與伯楹兩個人打理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青糧突然就長得那麼好。
尤其胡心姝。
他回了族裡一趟,再上山來找鬱徵喝酒的時候,看見半院子青糧苗,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我沒看錯吧?這些都是青糧?”
“不出意外,是。”鬱徵躺在躺椅上,微笑,“怎麼?”
“邑淶書院的青糧隻剩下幾株還活著,其他都死了。鬱兄是怎麼做到的?”
“山人自有妙計。”
胡心姝喃喃:“我就說你在種植一道上有天賦,一定能種成,這果然就種成了。”
胡心姝:“來來來,喝酒慶祝一下!”
兩人喝了一輪酒。
鬱徵說道:“你對青糧有沒有其他了解?之前不是說至少要幾年才能長成麼?”
“嗯?是有這個說法,怎麼了?”
“這青糧長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多了。前陣子已經開過花,現在結出了小果子。”
“那麼快,該不會是弄錯了吧?!”
胡心姝不敢相信。
鬱徵一指:“你自己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前陣子開花的時候,滿院子都是清香味。”
胡心姝不用他多說,也迫不及待地放下酒杯過去查看。
他去看了半天,果然在青糧的中心處,看到了一顆小果子。
每一棵青糧的中心都有一個米粒大小的果子,青色的,實心,瞧著不像任何糧食。
胡心姝看了又看:“我與山魈那邊不熟,也沒有見過結果的青糧是什麼樣子,這還真是第一次。”
“那你們草木院有消息麼?”
“也沒有,大家都沒種出來,更彆說研究了。隻是確實有些奇怪,原本的青糧應該是一串一串的,跟稻穗一般,才叫做糧。”
鬱徵猜也有這個原因,才會取“青糧”這個名字。
至於他種出來的為什麼會結出一顆顆果子,他自己也不知道。
資料太少了,他又沒看人種過,沒辦法比較,隻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太對。
鬱徵說道:“我之前就想等你來看看,要是實在不行,我可能得再上山一趟。”
“向竹夫子請教?”
“看看他種得怎麼樣,我其實想向你們草木院的院子崖塵子道長請教。他為人如何?”
“口碑不錯。這麼多年來也沒有人說過他壞話,都說他是個老好人。”胡心姝笑,“你瞧竹夫子這模樣,能容下竹夫子的人起碼不是個氣量狹小的人。”
鬱徵也笑:“我們挑一個天氣好的時候上去看看。”
鬱徵這幾天老想上山看看,隻是不太方便,現在得到了準話,立刻吩咐底下人準備出行。
希望這回也能有所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