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徵最近和左行懷關係不錯,見到的都是左行懷風度翩翩的一麵。
左行懷的情緒非常穩定,從不在他麵前發脾氣。
以至於鬱徵有時候忘了,這人是位高權重的夏南大將軍,動一動手指頭,就可以碾死無數螻蟻。
鬱徵並非螻蟻,可與螻蟻也沒差太多,都是動一動手指頭就可以碾死的角色。
左行懷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他平視鬱徵。
鬱徵挺直脊背,並不躲避他的視線。
左行懷的目光非常銳利,就是那種不加掩飾地審判人一樣的眼神,讓鬱徵覺得自己在他麵前似乎無所遁行。
他的目光像刀子,可以剔除一切偽裝,又像是能把人所有的勇氣都刮乾淨。
鬱徵強迫自己不許握拳,不許流露出弱勢。
他告誡自己,與猛獸打交道,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不能膽怯。
左行懷問:“左某可是做錯了什麼惹得殿下惱怒?”
鬱徵道:“實不相瞞,並非將軍做錯了什麼,隻是本王認為婚姻不是可以妥協與交易的部分。”
左行懷盯著鬱徵““殿下是不願與任何一個非心悅之人成婚,還是單單不願意與左某成婚?”
“任何一人。”鬱徵抿了抿唇,“本王不想有朝一日遇上心悅之人,還要先和離。”
左行懷微微頷首:“左某明白了。”
左行懷說完就走了。
夏南軍的人也跟著走了。
偌大的郡王府,似乎一下空蕩了不少。
鬱徵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看著黑暗,看了許久。
他想,他還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
成熟的政治家為了達到目標什麼都能交易出去,區區一樁有名無實的婚姻並不算什麼。
他之前也覺得他可以。
等事到臨頭,他才驚覺不行。
他無法妥協。
一個人之所以活著,總得堅守些什麼東西。
若不然,何必那麼努力地重活一世?
畢竟無論活多久,人生的儘頭永遠是死亡。
左行懷的勢力一下從鬱徵身邊消失。
這種消失並不顯眼,然而鬱徵敏銳地察覺到了那股空缺。
其他人好像也察覺到了那股空缺,長馬縣與蓬定縣那些有錢有勢的地主鄉紳們,似乎一下就蠢蠢欲動了起來。
這一日,蓬定縣慶嵐鎮中,還有兩個村子為了爭地,抄起鐮刀鋤頭直接打了起來,參與打架的人多達上千人。
在這場大規模械|鬥中,有三人最後重傷不治。
縣衙不敢管這麼大的事,新任的縣太老爺伏東風隻當不知道。
最後還是鬱徵令紀衡約帶人去捉了凶手回來審判。
事情了結後,鬱徵傳伏東風過來問話,伏東風賠笑,委婉地表示衙門也就二十多衙役,加上打雜的不過四十人,實在有心無力。
伏東風不敢直說,不過明裡暗裡都推脫,借口鄉裡的事向來是宗老在管,以前的縣令也不管。
鬱徵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郡王府那五百多人的用處也並不那麼大,散落到幾十萬人當中不過像水滴散入池塘中一般。
沒了左行懷明裡暗裡的支撐,哪怕是兩個小小的縣城,鬱徵想要完全控製住,達到說一不二的效果,也並不容易。
鬱徵一下就忙了起來。
紀衡約等人也常在外麵忙活。
這日下午,鬱徵坐在書房裡處理公務。
伯楹在鬱徵身邊伺候筆墨:“殿下,那我們還如之前一般開荒麼?”
“開,為何不開?”
伯楹默不作聲。
鬱徵淡淡道:“左行懷在這裡深耕了近十年,我們才來一年,拚不過人實屬正常。”
馬上要過年了,鬱徵下令,督促底下的人繼續開荒,牛和馬也依舊借出去。
同時,他讓田官周兆明確登記好開荒的人家的情況。
沒了夏南軍的支撐,他們在這裡做事是會難一些,可也沒有到寸步難行的地步。
鬱徵心裡撐著一股勁兒。
遲早他會將邑淶全郡收入囊中。
最近幾天月色都不好,馬上要過年了,月也變成了下弦月。
鬱徵凝出的月露都少了些。
因連續幾天夜晚都在外麵引動月華,他受了些風寒,身子骨不那麼舒服,臨近過年還咳嗽了。
熊貓下山來幫他診治,給他寫紙條,讓他不要過度勞累,勞累容易傷神,傷神則容易致病。
鬱徵倒沒有覺得怎麼累,生病也與這個沒太大關係,隻是這事不好不聽大夫的。
熊和讓他歇息,他隻好在府裡養了幾日。
鬱徵和左行懷隱隱有斷交的趨勢,熊貓族那裡倒還幫著修整兵器。
熊貓修整好的兵器比之前的好用得多,左行懷的手下都搶著把兵器送過來。
收到兵器後,夏南軍的士卒都拚命誇,好話送了一筐又一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