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家的午飯是蘿卜燉肉和熬梅乾菜。
傍晚,大家的晚飯變成了魚丸湯和酸梅煮魚。
可能是在美食的驅策下,也可能是大家一起乾活,今天大家乾勁格外足。
忙碌了一天下來,大家超額清理了河段中的淤泥,還把一部分狹窄的河段擴得更大,方便後期船舶通過。
清淤的地方離營地十分遠,晚上,大家就著自己帶來的棉被,鋪上稻草,點上篝火,就在野外睡覺。
鬱徵與左行懷在附近巡視的時候,還能聽到遠處的狼嚎聲跟各種野生動物的怪叫聲。
鬱徵畫了幾道安神符,讓人貼在篝火外麵,又與左行懷商量第二天要清理的河段。
左行懷之前還勸他回郡王府先休息,勸了幾次,勸不動,便由著他。
兩人跟著將士同吃同住,辛苦歸辛苦,成就感也很高。
冬天沒什麼事,鬱徵現在所有的重心都鋪在運河上。
這個運河挖得非常不錯,挖一段就有一段能用,當運河能用後,他們想把糧食和日用品運過來也方便許多。
鬱徵一門心思撲在運河上,除了會接朝廷的邸報外,再不管其他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外麵關於他們這段運河的消息已經傳遍了。
幾乎所有邑淶郡的人都盼望著這段運河能早日通行,他們出去外麵也更方便。
這日,邑淶城中。
邑淶城最大的客舍內,有一幫商人坐在店裡唉聲歎氣。
他們叫了飯食,叫的卻是鹹菜和白粥。
掌櫃看他們風.塵仆仆,上前問候道:“客人從哪來?”
“從外郡來。”為首的人說道,“做完你們這邊的生意,我們就要回家去了。”
掌櫃笑道:“回家好,回家舒坦。”
客人搖頭,歎氣道:“誰不知道回家舒坦,可我們這貨要賣得出去啊。若是賣不出去,這一趟就白跑了,不僅白跑,還得折本。”
話說到這裡,大家看著他們的表情,心裡都知道這幫人歎氣是真歎氣,打探消息也是真打探消息。
饒是如此,店裡也有熱心腸的人忍不住說道:“你們都帶了什麼貨過來?不妨說出來,讓大夥給你們出出主意。”
客人說道:“我們帶的都是雜貨,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像風乾羊肉,鹽漬海菜,上好的皮毛……路上看見什麼我們就買了什麼。”
掌櫃問:“這等上好的雜貨怎麼會賣不出去?”
客人:“若是賣得出去,我們就不必愁了。連在城中擺了好幾日攤,也沒賣出去多少,下一步還不知道要去哪裡。”
熱心腸的人快言快語:“貨賣不完你們去蓬定縣啊。”
這話一出,掌櫃連忙使眼色,叫那熱心腸的人不要再說了。
倒是客人,聽到這話頗為驚奇,壓低聲音問:“邑淶郡中最大的邑淶城貨物都賣不出去,怎麼去底下的縣城貨物反而能賣出去?”
熱心腸的人嘿嘿一笑,壓低聲音:“你們可知這邑淶郡中,來了個郡王老爺?”
客人:“有所耳聞。”
熱心腸的人:“那你們猜猜,這位郡王老爺住在哪裡?”
客人聽到這裡恍然大悟,朝那熱心腸的人拱了拱手:“多謝兄台教我們,我們這就分一部分能帶走貨物去蓬定縣中碰碰運氣。掌櫃,這位客人的餐費掛我們賬上。”
熱心腸的人還禮:“不必如此客氣。”
兩人推卻一番,客人怎麼也要請那人吃飯。
那熱心腸的人壓低了聲音,再次說道:“我建議你們既然要把貨物帶過去了,不妨把所有貨物一起帶過去,去了之後也不要再回來邑淶城,而是直接從他們那邊走。”
客人:“我們的貨物那麼多,除了郡王老爺之外,其他人恐怕吃用不起。”
熱心腸的人:“你們這都是想差了,反正若信得過兄弟,不妨去試一試。”
熱心腸的人說了這麼多,也不敢在店裡停留,吃完抹了抹嘴,很快就走了。
掌櫃縮縮脖子,繼續在櫃台後麵。
客人再問,掌櫃卻不敢回答了,擺擺手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客人見狀心裡有數,當天下午讓底下的商隊收拾東西,退了房又帶上乾糧,直接往蓬定縣那邊走。
邑淶城離蓬定縣並不遠,兩邊臨著。
不過隻靠雙腳走,要走的路還挺遠,商隊走到彭定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商隊大部分人都來過這個小縣城,對這個小縣城也有一定的印象,然而今天再看到這個小縣城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才一兩年沒來,這個小縣城的模樣變了許多,沿街的店麵整齊了不說,連底下的青石板都乾淨了不少。
商隊的人遲疑著找記憶中最大的客舍投宿。
客舍倒和以前沒太大的變化,隻是乾淨整潔了不少,客舍外麵還配著大水缸,聽掌櫃說是用來救火的。
蓬定縣的老爺們統一要求,每家客舍都要放。
商隊的人發現,除了店裡麵的陳設有所變化,掌櫃態度也有所變化。
這家客舍這次從上到下都熱情有禮,住店吃飯的價錢也便宜。
絲毫不像之前遇到的客舍,能宰一筆是一筆,全靠他們在路上積攢的經驗,才能避開大大小小的坑。
商隊的人跟掌櫃聊天,好奇地問:“這裡變化怎麼那麼大?若不是路還是那條路,我們險些都不認識了。”
掌櫃驕傲道:“這多虧了我們郡王老爺。”
“我一路上來,聽說了不少郡王老爺的事跡,我們若想拜謁郡王府,可需要做些什麼?還是直接去就行。”
掌櫃:“你們好端端的,去郡王府做甚?”
“這不是帶了許多貨物過來,想去郡王府瞧瞧,看老爺們對我們的貨物是否有興趣。”
掌櫃:“你若想賣貨,去郡王府便去錯了,現在郡王府隻留一些侍衛老爺在裡麵,郡王老爺已經出去了。”
“還請掌櫃幫忙指條明路。”
商隊的人說著摸出銀子要遞給掌櫃。
掌櫃連忙推拒:“我們這是正兒八經的特色,不能亂收費,你若想知道郡王老爺的消息,這也不難,明日出城後,你們便沿著河往上走,郡王老爺正帶著人疏通河溝。”
商隊的人沒太聽明白,麵麵相覷。
掌櫃看他們這樣,樂了:“總之你們按我說的,明日出城之後沿河往上走就是了,走著走著你們會看到一堆人和一堆商隊。”
商隊的人道謝。
他們也沒有彆的辦法,第二天天還沒亮,起來拜彆掌櫃,拉著馬匹,馱著貨物,果然沿河流往上走。
他們一直走到中午,很快聽到了前麵人聲鼎沸,等走近一看,發現在荒郊野外有無數人正在往來。
這些人當中,有兵卒,有商人,有百姓,還有差老爺。
商隊的人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已經不知道作何反應,走近了去問一下才知道,這裡正在淘河。
將士們這麼多人,每日要吃用的東西不計其數,所以很多人過來這邊做生意,也有附近的百姓主動過來幫忙。
商隊的人茫然地跟著人往前走。
很快,他們被帶到一個看起來像是管事人的麵前。
管事看他們一眼,也沒多問,隻讓他們把攜帶的貨物拿出來看看都有什麼貨。
商隊的主人陳一塵意識到對方這是要買他們貨物,忙讓手底下的人把貨物搬出來。
陳一塵:“老爺,我們帶來的貨都在這裡了,海陸乾貨,南北皮毛,應有儘有,您看看要些什麼?”
管事:“先把你們帶來的乾貨讓我瞧瞧,你們帶了海菜和蝦米?”
陳一塵:“回老爺,帶了兩車,都是我們去海邊收回來的上好貨色,這玩意不值錢,我們賣得也不貴。”
來的時候陳一塵聞到了很大的鹹魚味,也看到了外麵樹上掛著的各種鹹魚。
有這麼多鹹魚在這裡,這些人肯定不會買他們的蝦米與海菜了。
就是不知道肉乾對方還動不動心,肉乾這玩意非常重,他們來回倒騰不太方便,要是對方有意要買,無論如何他也要把這些肉乾賣出去。
管事仔細查看,說道:“你們的蝦米和海菜倒是好貨色,在這裡等著。我請上峰過來瞧瞧。”
管事很快出去,也不怕陳一塵他們亂跑。
陳一塵他們當然不敢亂跑,目送著管事離開之後,鼻觀眼眼觀心待在原地。
這裡這麼多人,好些人渾身健子肉,一看就吃得好,練得好,絕不是簡單的貨色。
借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亂竄,萬一聽到或看到什麼不該知道的東西,這條命就沒了。
他們在屋裡等著,等了一會兒,心思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接著一個中等個頭的儒雅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年輕人看著像是個讀書人。
陳一塵戰戰兢兢:“老爺。”
伯楹道:“你們都帶了什麼貨物?全都拿出來給我瞧瞧。”
陳一塵:“回老爺,都在這裡了,這邊的是海貨,這邊的是路貨。這裡頭還有些藥材,也是我們壓箱底的寶貝。”
商隊的人把所有箱子都打開,老老實實地垂手站在箱子後麵。
見到這個年輕人跟他身後的侍衛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在他麵前沒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
跟這些老爺們打交道,是不能主動要銀子,得等老爺們賞賜。
老爺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多說兩句話說不定腦袋都沒有了,不過大部分老爺們心地都比較慈軟,不至於做出殺人越貨的事情。
伯楹仔細看了一圈,發現這隊商人帶來的貨物非常不錯,他們來的時候應該挑選過,所有貨物都很精良。
伯楹看完之後按照市場的價格買下了他們所有的海貨。
郡王府及夏南軍的將士們雖然不缺魚吃,但鬱徵說遇到海貨還是要買一些,這些東西吃了對身體有好處。
伯楹不太明白為什麼同樣的魚,海裡的魚吃了對身體有好處,不過鬱徵說什麼,他都會努力去做。
伯楹以優惠的價格買完東西,看著這群風.塵仆仆的商人,笑了笑:“你們有沒有興趣做點生意?”
陳一塵恭敬道:“老爺,不知道您說的生意是?”
伯楹:“瓷器和符紙,我們郡王府的特產。”
陳一塵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郡王府有什麼特產,更不知道這地方的符紙和瓷器是什麼樣。
伯楹道:“郡王府出品,必然是精品,你們瞧瞧便知道了。”
陳一塵有些猶豫,不過看起來今天不買好像不行,他對手底下的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伯楹裝作不知道他們在背後的動作,帶著他們往前走,那麼多侍衛,也不怕他們做出什麼。
最近有許多生意人過來,伯楹推銷他們郡王府的東西已經推銷習慣了,他們還帶了樣品過來,現在直接帶這群商隊的人去看樣品。
商隊的人還沒有走到倉庫,耳邊就聽到了前麵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爭吵聲有大有小,與一般的爭吵聲不同,這裡的爭吵聲非常詭異的是,彆人都爭吵著要殺價,這裡的人卻爭吵著說要多買一點。
陳一塵心裡十分疑惑,不過什麼都沒說,乖乖地跟著走進去,沒想到一到庫房裡,進入他眼簾的先是一箱箱紅色的瓷器。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瓷器!
這麼紅,又這麼薄,一個個瓷器放在箱子裡,像一塊塊紅寶石一樣。
不對,紅寶石都沒有那麼漂亮!
起碼在野外看見的紅寶石原石沒那麼漂亮,非得那些紅寶石收回去,被細細切割打磨過,才有這麼瑩潤的光芒。
這些東西實在太漂亮了,陳一塵走在其中難以想象,這裡居然有那麼好的東西。
要知道他們幾年前也來過這裡,那時候這裡還是不毛之地,連人都沒有什麼,更彆說產出如此精美的瓷器。
這該不會是郡王老爺從京都裡帶過來的吧?
陳一塵悄悄懷疑,隻有京都裡帶來的匠人才燒製出如此完美的瓷器。
或者,燒出的直接是皇家秘瓷?
這也不是不可能,一個郡王總要帶點什麼東西傍身,要不然來這偏遠的地方,吃什麼喝什麼呢?
陳一塵咽咽口水,瞧瞧看前麵伯楹的背影,心中忽然發現,他們不是要倒黴,可能是要走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