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咱們出去吃吧。”
姚晨輝站起身準備走，當時剛打開門，就看到正準備敲門的安迪，以及她身後的薑芷。
“小芷，你怎麼來了？”沈曦忍不住問道。
“我來探班啊。”
“探、探班？可是——”
“快點進去，手裡東西好沉啊，我都提不動了。”薑芷也不等她說完，直接往裡麵擠。
姚晨輝的助理接過東西，一股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傳來，顯然她打包了很多美食過來。
“我心想你們肯定沒吃飯，就讓人訂了餐，我今天一直沒吃過東西，餓死了。乾飯乾飯！”
沈曦和姚晨輝對視一一眼，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幾分無奈的表情。
姚晨輝的男主角被韓銘給頂替了，全節目組的人都知道，他倆打得那麼凶，韓銘又說得那麼難聽，薑芷怎麼可能不懂，可她還是說來探班，探的哪門子班？
不過薑芷一門心思要吃飯，夫妻倆也不好多問，還是先吃飯再說。
“小芷，你到底來做什麼的？我和晨輝馬上要離組了，你應該知道。”
吃完之後，沈曦立刻忍不住地道。
“我不覺得韓銘能夠拿到這個角色。”
“你什麼意思？”姚晨輝立刻重視起來：“這是封導的決定，他不會選一個演技差的人來演，更何況還是從我手裡搶走的角色。”
“那姚哥覺得他的演技能比你好？”薑芷立刻反問。
“我覺得沒用，至少目前看來封導是這麼認為的。”
薑芷不由得輕笑一聲：“那顯然是封導不了解他。”
“啊？小芷，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彆賣關子了。我著急。”沈曦連忙握住她的肩膀搖晃，恨不得把她腦子裡的想法都搖出來。
“好吧，曦姐彆晃我了，今天吃多了，再晃要吐出來了。”
薑芷舉起雙手，連忙做出投降的動作來。
“我的意思是，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本身的演技演個偶像劇完全可以，但是從姚哥手裡搶角色，那絕對不可能。”
“可是他看起來也不像是走後門的人啊，封導很注重這部戲，不可能胡來的。”
“所以我們就留下來看看唄。”薑芷理所當然地道：“姚哥，難道你不想看一看，究竟他強在哪兒嗎？”
姚晨輝沉默了，顯然他動心了。
自從封清通知他，劇組暫時停工，他看到更適合男主角的人時，姚晨輝就整宿整宿睡不著。
他很想知道輸給誰了，等後來得知是韓銘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難以置信，之後又是不甘心。
情緒太過複雜，導致他還沉浸在難受的狀態裡，經由薑芷這麼一提醒，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知道自己究竟輸在哪兒。
“我可以聯係封導，讓他今天下午拍一場。”姚晨輝沉默片刻之後，再次開口，顯然是同意了薑芷的提議。
“小芷，我陪你看吧，晨輝就不要下去了。”沈曦立刻接話。
她是害怕的，害怕韓銘真的比姚晨輝強，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輸，實在是太殘忍了，況且到時候周圍還有很多工作人員，如果一時不察，姚晨輝表情管理沒做好，又會迎來無數的奚落。
“沒事的，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哪怕真輸了，我也認了。”姚晨輝拍拍她的手，想通之後倒是心境開闊了許多。
姚晨輝去聯絡封導了，沈曦情緒不好，薑芷也沒敢招惹。
她知道自己這事兒辦得不地道，相當於在姚晨輝傷口上撒鹽，但她是有備而來，隻是現在還不能和沈曦說。
正低頭裝鴕鳥，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吸鼻涕聲音，帶著幾分哭腔。
薑芷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沈曦的眼眶紅了，顯然是忍不住要哭了。
她嚇了一跳，立刻坐過去道歉：“對不起啊，曦姐，是我自作主張，你彆哭。我待會兒一定不讓姚哥輸的，我真的很了解韓銘那個爛貨，他畢竟是我緋聞男友，還抄了那麼久的CP，之後更是撕逼滿天下，他底褲都被扒掉了，我啥都知道……”
薑芷邊給她遞紙巾，邊狂噴韓銘，這時候隻有罵韓銘能安撫沈曦了。
沈曦本來鼻子發酸想哭的，結果聽她這麼一說，又哭不出來了。
“不是，我沒有怪你。相反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提出來，等之後晨輝自己反應過來，但是又拉不下臉來看韓銘演戲，肯定得憋死，直到電影上映的時候才知道結果，現在讓他早點看到也好，不用那麼糾結了。”沈曦擺擺手。
薑芷立刻長舒一口氣，忍不住豎起拇指給她點讚：“曦姐，大氣！那你這是怎麼了？”
“這事兒在網上傳開了，晨輝果然被群嘲了。雖說我料到這一點，但還是很難接受。”沈曦將手機湊過來，讓她看清楚。
果然#姚晨輝被劇組退貨#衝上了熱搜，而且位置爬得很快，估計第一都沒問題。
薑芷嘖嘴，她掏出手機查看，各大營銷號齊下水，當然肯定有水軍，但是也有不少是自發蹭熱度的。
姚晨輝是誰，大影帝耶，演技一流，形象一流，夫妻恩愛和睦，簡直新時代好好先生。
可是這位大影帝竟然滑鐵盧了，被劇組退貨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如果是被其他導演退貨，可能風向還好一點，不一定是姚晨輝的問題，但導演是那個注重電影藝術本身的封清，顯然問題隻能出在姚晨輝身上，各種猜測都有。
又說姚晨輝品行不好的，也有說演技不過關的。
很快風向又變了，有人自稱劇組內部人員出來爆料，是封導挑中了演技更好的人來演男主，姚晨輝的演技不行。
這種接二連三爆料，而且指向性很強的趨勢，明顯是有專業公關下場。
而幕後之人是誰，連腦子都不用動，就能猜到是韓銘。
整個爆料，就是踩著姚晨輝，捧韓銘上線，下一步肯定是揭露封導看中的男演員是韓銘了，套路都能猜到。
等姚晨輝回來的時候，沈曦已經調整好狀態了，她還給自己補了個妝。
哪怕再心疼姚晨輝，她也不會在他麵前露出傷心的表情，現在不是給他壓力的時候。
封清定好拍攝時間，等工作人員和設備都準備到位後，薑芷他們才坐車去拍攝地觀摩。
“封導，幸會。”薑芷打了個招呼。
封清高冷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晨輝，你有哪幕戲想看他演得嗎？”封清直接詢問，顯然是給足了姚晨輝的麵子。
“就演最打動你的那一幕吧。”姚晨輝也不客氣，直接點單。
封清點頭，立刻去和韓銘溝通去了。
因為他們仨下來觀摩，又有封導的交代，工作人員特地在監視器後麵給他們準備了椅子，就坐在導演附近。
“a！”封清回來後，立刻拿著對講機喊了一聲。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韓銘就入戲了，眼神完全變了，他不再是那個吊兒郎當的模樣，反而額頭上青筋直爆，整個人在痛苦地抽搐，卻又咬緊牙關在隱忍著。
這是一個瞬間將人帶入戲的鏡頭，精彩至極。
姚晨輝坐在椅子上，立刻抓緊了把手，隻這一個表情，他就知道自己不一定能贏。
這真的是相當精彩的一幕。
韓銘的瞬間入戲，以及強大的爆發力，還有對身體和感情的控製，簡直驚豔四座。
尋常人想立刻曝出這麼多青筋，都不是容易的，可是他就可以。
這讓他覺得，韓銘天生就是為演戲出生的，簡直是個戲癡才能達到的狀態。
沈曦是影後，自然也能看出來，甚至她比姚晨輝看得更清楚，畢竟她更像是個旁觀者，當這一幕出現，她就知道姚晨輝可以演出這種場景，但得找狀態，在發揮好的情況下才能坐到，更像是他的上限。
而韓銘卻是瞬間爆發，甚至在封清講完戲之後，他都沒有醞釀情緒，直接就進入了爆種狀態，這幾乎可以理解為，這其實是他的下限。
或許韓銘醞釀過情緒之後，能演出更棒的場景來。
她也明白封清為什麼要換男主角了，誰輸誰贏一目了然，不是嗎？
大家都看得很認真，隻有薑芷漫不經心地盯著手機，甚至還撇嘴。
封清在工作的時候，需要絕對專心，任何一絲懶散的氛圍，都有可能破壞掉他的靈感，所以之前他拍戲的時候，周圍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哪裡能像薑芷這樣散漫。
他似乎捕捉到這絲不和諧，下意識轉頭瞪過去，要不是看到薑芷那張臉，他就要罵出聲了。
都不是他好色，而是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可不是任由他罵的，萬一罵哭了，說不定後果很嚴重。
可是他的低氣壓並沒有讓薑芷收斂，反而她把手機挪了過來，點了點屏幕讓他看。
封清緊皺著眉頭看過去，他倒要看看她要搞什麼鬼。
手機裡正在靜音播放一段其他電影的影片，也是高潮，這部電影是講親生父母為了找回孩子，追擊人販子的，拍得極其感人，同時也讓人痛恨人販子，是一部相當經典的影片。
可這電影不是他拍得，還曾經是競爭對手，在同年的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的角逐裡，他都輸給了這部電影，為此讓他銘記於心。
現在他都不知道，薑芷拿出這部電影來，是不是在嘲諷他。
隻是當他多看兩眼之後，忽然有了新發現。
雖說這部電影打敗了他，可他最多心裡發酸，但觀看了無數次，想知道自己輸在哪兒，對這部影片的每一個鏡頭都相當熟悉。
他看了看手機，又抬頭瞧了瞧顯示器裡的韓銘。
手機裡的男主在哭嚎，韓銘也在哭嚎；手機裡的男主跪倒在地，蜷縮著顫抖，韓銘也跪倒在地，蜷縮著顫抖……
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複刻。
巧合的是這一幕，兩部電影都沒有台詞，純粹是讓男主的情緒帶動讀者。
而明明是兩部不同的電影，表演卻是相差無幾的。
這回顫抖的人，變成了封清。
他咽了咽口水，如遭雷擊，難怪他之前覺得韓銘的表演特彆特彆好，緊緊抓著他的眼球，但好似又有些熟悉。
那時候他以為是自己對天才演員的眼緣，優秀的人總是有相似的地方。
現在想想，這哪裡是踏馬的眼緣，分明就是眼熟！
他張嘴似乎要說什麼，但是薑芷卻搖了搖頭，輕聲咕噥了一句。
“停！”封清叫停了，韓銘趴在地上，劇烈喘息著，似乎耗費了很多精力。
周圍的助理和化妝師一擁而上，顯然是害怕他承受不住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
封清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點燃了。
除了韓銘那麼亂作一團之外，其餘人都很安靜，大家都察覺到了，導演不對勁。
平時馮導怎麼可能在剛拍就抽煙，他在拍攝時是絕對認真的，不僅自己不抽煙，還不許彆人抽。
任何的味道都會打擾到他的靈感，所以拍他的戲，很多演員連香水都不噴，就怕刺激到導演的藝術細胞，然後挨罵。
可是現在他自己坐在那裡，慢悠悠地吞雲吐霧，整個人看起來都氣壓很低。
“小芷，你剛剛和封導說什麼了？”沈曦之前就發現了異樣，無奈不好湊過去看，怕打擾到封清。
“放心吧，好事兒。”薑芷和她咬耳朵。
等她再想問的時候，封清已經掐滅了手頭的煙，開口讓韓銘演另一場戲。
這場戲薑芷沒在書裡看到，所以也不知道韓銘是不是剽竊了其他演員的戲，不過就剛剛那一場，就足夠讓封清恨上他的。
封清這種在電影上完美主義到幾乎變態的人，怎麼可能允許男主角剽竊彆人的戲份，來演他的電影。
就算剽竊的都是名場麵，能演技封神的片段，哪又怎樣，演出來的還是他的電影嗎？
況且□□演員，本來就是導演的一大本事，結果演出其他戲的片段，最後功勞到底算誰的。
封清的腦子裡很亂，表演的基礎就是從模仿開始，許多人都會模仿前輩的高光時刻，但模仿是模仿，每個人長得不一樣，五官動態自然也不一樣。
同樣是瓊瑤劇裡悲傷的哭，那可能前輩演是抬起頭閉上眼，左眼先流淚，而自己模仿這種楚楚可憐的狀態，有可能是半低頭，垂著眼瞼，右眼先流淚呢。
怎麼可能像韓銘這種一模一樣的，連踏馬顫抖的弧度都一樣，這是個演戲AI嗎？
嘴角揚起多少弧度，先哭還是先叫，叫多大分貝都踏馬計算好了。
他一開始是暴怒，現在則是詭異，細思極恐。
畢竟是名導，封清一開始沒往複製粘貼演技上想，所以才沒在意，但是現在細細去觀察，已經眼熟好幾段戲了，甚至還能報出兩部其他電影的名字，連人家光影大概用得什麼角度，他都能背出來。
他都快被氣笑了。
這踏馬是找了個什麼妖怪進劇組。
難怪韓銘演技忽然突飛猛進，這剽竊得都是影帝影後們的片段，哪怕後麵幾段戲因為說台詞，動作有細微的區彆，但還是能看出來的。
隻不過因為打光和背景的不同，可能一下子讓其他人反應不過來。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小韓，辛苦了。”封清說完這句話，直接轉身就走。
的確夠辛苦的，粘貼彆人演技可太辛苦了。
或許其他導演會為他這種能力感到驚訝，覺得他上限很高，隻要稍加□□，演得和原片段不一樣就行了，但是封清是接受不了的。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演員，模仿完全沒問題，但是這種直接帶入其他影片片段的表演，而且每一段還都是不同電影裡粘貼出來，最後他的電影不就是一部縫合怪嗎？
觀眾看了真的不會出戲嗎？
而韓銘就用這樣的演技忽悠他，難怪那麼自信滿滿，覺得一定能勝任男主。
可不是能勝任嘛，用所有影片當素材庫，和姚晨光對打，多對一，如果再不贏，那就是個廢物。
“封導，你沒事兒吧？”姚晨輝追了上去。
“沒事，是我眼瞎。晨輝，這部戲你還想演嗎？”封清看向他，神色頗為嚴肅。
姚晨輝一怔，緊接著心裡一陣狂跳。
“封導，你這話的意思是——”
“我知道之前對不住你，韓銘會滾出我的劇組，你如果還想演，那就物歸原主；當然如果你介意，這部劇——”
封清咬了咬牙，額頭上的青筋都曝出來了，“就不拍了，流了吧。”
“啊？”姚晨輝嚇了一跳，這部戲他付出了很多，當封清作為導演，隻會付出更多，竟然能提出不拍了，這損失的可不止是金錢和精力，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
“我拍的。封導，隻要你覺得我還能勝任男主角。”
“當然，非你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