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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明暗交伏

白琅給玉成音上好藥,怒火衝天地去找另外兩個小崽子算賬。

楚扶南和任不寐從倉庫裡被她拖出來的時候,一個傲慢倔強,另一個屈辱不甘。白琅覺得自己可能真不是帶孩子的料——她看誰都心疼難受,舍不得罵。

“信還你。”白琅把地上撿的那封信交給任不寐,然後朝楚扶南招招手,“你跟我來一下。”

她帶楚扶南沿船舷走。外麵霧海翻騰,青灰一片,像一張貼得極近的怪誕巨臉,讓人本能地心生戰栗。

“你乾嘛把信給他,又不是他的東西!”楚扶南口氣很衝。

“也不是我的。”白琅回答。

又走了會兒,轉到船後,白琅走上鴨子尾巴,道袍下擺滿風而揚。

白琅壓著衣擺,回頭問他:“持離,你是不是特彆怕自己會變成壞人啊?”

失去這個名字沒多久,白琅這麼叫他的時候,他已經反應不過來了。

“你平時都挺孤僻內向,怎麼一碰上這種事就吃了火藥似的?鐘離異跟他師妹曖昧不清也好,任不寐小偷小摸也好……其實你不是真的嫉惡如仇,而是害怕自己變成他們的樣子。”

楚扶南臉白了又紅,惱恨道:“是是是,全世界就你一個人聰明,什麼都知道!”

他扭頭就跑,聽見白琅在身後大叫“你給我回來”,步伐並未停止。

白琅又道:“當日我改天命之時,你說過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楚扶南停下了步伐。

他回頭看見白琅揚起的衣擺,像雨霧中流離失所的帆。這時候霧海化河,淅淅瀝瀝的水把他們從頭淋到腳。白琅從鴨子尾巴上跳下來,伸手將他的衣服弄乾。

楚扶南冷冷地站直身子,一點也不肯屈服:“什麼代價?”

白琅歎了口氣,蹲下來摸摸他潮濕的頭發。

“你又覺得我挾恩圖報了。”白琅盯著他,一點點把他淩亂的頭發撩到耳後,“彆怕,我已經替你付出過代價,你隻需要好好長大就行。”

不等楚扶南繼續問,她又接著說:“人哪裡有不犯錯的?我始終覺得萬緣司不對,是因為它默認全世界都該結善緣斬惡緣,可這樣的人間就不是人間了。因果相報,緣業相生,本來就是必然。你要見得了世上的齷齪,做得好自己的選擇。”

楚扶南聽得似懂非懂,注意力都在白琅手上。

她靜了靜,又垂眸笑道:“就算你將來成魔了也沒關係,我來渡你。”

楚扶南聽見“成魔”二字,身子畏縮了一下:“我才不會。”

和當日說出“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時一樣,小小少年,膽大無畏,潦草而篤定地做著承諾。

但是白琅微笑點頭:“好,我信你。”

解決了楚扶南,白琅又找到任不寐。

他正在自己房裡生悶氣,叫了半天也不開門。好不容易開開門了,他又把信往白琅手裡一塞,陰陽怪氣地說:“就是我偷的怎麼了?失主都沒找我麻煩,楚扶南這家夥又在那兒當什麼衛道士!”

白琅握著信看了會兒:“我能進去吧?”

任不寐勉強讓她進門。

“乾嘛要偷一封信?”白琅把這封精致的信放在桌上,她覺得任不寐的金錢觀還挺俗的,不至於見信上圖案好看就偷。

任不寐連珠炮似的噴道:“你怎麼管那麼寬!我都說是我偷的了還不夠嗎?你要我怎麼樣,還回去給人賠禮道歉?”

白琅看了他一會兒,沒有生氣。

她說:“信的主人衣著講究,行事傲慢莽撞。你看那人不順眼,故意想要作弄,又覺得這種人丟個金銀法寶,多半不會在意,於是就挑了這封信。它看起來珍貴而重要,被破壞了又不能複原,對方丟了信一定很慌,你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可是後來你發現對方來頭太大,根本惹不起,所以不敢在落城多留,隻好搭上我們的順風車離開萬緣司。”

任不寐的嘴越長越大,聽到最後合都合不攏了。

白琅輕敲桌子:“說吧,信主人是誰?我們把它還回去。”

任不寐咽了咽口水,害怕得像隻掉進米缸裡出不來的耗子:“是一個叫步留影的女祭司,這封信是月聖派她寄給某個重要人物的。”

“……”白琅歎了口氣,“把信給我,我想想怎麼才能讓你四肢完整地活下來。”

任不寐打了個哆嗦,哭喊道:“我再也不敢了!”

白琅回自己房裡,看著碎信,感覺任不寐還真給她出了個大難題。但往好的方麵想想,這封信是月聖寄出去的,說不定她可以借這個機會接近月聖。

她從儲物袋裡取了一小麵鏡子,照見桌上的碎信。

鏡中似有煙霧飄過,轉眼又映出它沒被撕碎時的樣子。白琅心念一動,想要恢複信裡內容,於是鏡子畫麵又一變,消散的雋秀字跡重新彙聚,變作一行短書。

——“適逢月色如舊,不知緩歌仙子可否賞光一聚?”

白琅將鏡子扣下,再抬起來時,它裡麵映出的畫麵又重新變回了桌上的碎信。

任不寐這是把人家約會的信給截了吧?

“緩歌仙子……”

白琅看著這個稱呼思考了很久,某些點連成線,靜水深流的一切幾乎就要浮出水麵。

可這時候船忽然一晃。

她撐著桌角站起來,跑到外麵一看,發現那艘大黑船居然又來了。

鐘離異早她一步到甲板,正在不耐煩地活動手腳:“怎麼還沒玩沒了了!”

那頭索道上,一個身著亮藍短衫,眉眼帶幾分英氣的女人走下來。她肌膚呈麥色,長相不如一般女修精致,卻自有一番粗糙野性的美感。

鐘離異氣憤道:“告訴你,我打起女人來是很不講道理的,你最好……”

白琅突然喊了一句:“尹時清?”

鐘離異微訝:“你們認識?”

尹時清見了她,心下一緊,問道:“你換了器?”

“沒有換,之前你見過的那位在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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