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戩已經醉倒,在旁邊桌上呼呼大睡。
鐘離異把之前說了半截的事情講清楚:“九諭閣就是傳達四方神台詔令的地方,這個你清楚是什麼意思吧?有些飛升四方台的前輩喜歡福澤後人,所以會曾在飛升前留下信物,然後跟九諭閣打好招呼,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持信物來求助,九諭閣不能拒絕。”
“飛升四方台的能有幾個?真要算起來,受他們庇護的人是很少的。所以本來這任務不是很繁重,但幾千年前好死不死出了個西王金母。”
白琅知道西王金母以仁善心慈著稱,飛升前傳下來的軼事就多得不得了。
鐘離異臉上的憤怒是裝不出來的:“天曉得她留了多少信物,我這半年至少見過三十個了!閣內不想繼續浪費力氣給她清理雞毛蒜皮的事情,但明麵上又不能得罪她,所以想了個折中的點子。”
白琅問:“你們替她辦一件大事,然後她不再麻煩你們?”
“是……”鐘離異一點也不奇怪她能猜得到,“她通過化身降下聖令,我接了旨。但這個聖令太奇怪,實在不知如何著手。”
白琅問:“跟諭主飛升有關嗎?”
鐘離異有時候真的會被白琅嚇到:“你怎麼知道?”
白琅想了想,說:“這個不難猜。你先做假緣,深入萬緣司,想知道司命這些年銷聲匿跡,會不會在準備飛升。等探明司命傷在執劍人手裡,不具備飛升條件之後,又迅速轉移地點,瞄準同一層次的月聖。可這次月聖被執劍人斬落一殼,短期內肯定無法再飛升。也就是說,目前沒有符合飛升條件的諭主出現,你才邀我去九諭閣……”
“好了好了,你厲害。”鐘離異從懷中取出那張看過很多遍的帕子,在三人麵前展開,“這是一半。”
然後他又從懷裡取出另一張帕子,也是人麵蛛絲織成,用輕薄的劍氣削去一層之後,漸漸展露原貌。它描繪的是龜山之下的場景,那些紫桂煙雲背後,林中鳳紋之中,隱藏著一張張奇譎詭異的灰色怪臉。它們緊緊排成行,往山頂行去。
“這是另一半。”
白琅汗毛都豎起來了,折流穩穩地把她往自己這邊拉一點。
帕子不大,所以織出的圖案也頗為寫意。白琅冷靜下來又看了看,發現這些怪臉都是麵具,麵具如人皮般貼肉,而且一片空白,乍看還以為是臉被抹乾淨了。麵具下麵的身影就更寫意了,就是一筆豎條,手腳都沒有,莫名帶著蕭索陰森感。
兩張帕子接在一起,上方仙氣盎然,下方鬼氣森然。
“這是什麼意思?”白琅也摸不著頭腦。
鐘離異恨恨地飲了杯酒:“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糾結嗎?線索就是這兩張帕子,諭旨是‘飛升禁令,望能詳查’。雖然不知道她要我詳查什麼,但從飛升查起總沒錯吧?”
“飛升禁令,望能詳查。”白琅把這句話又念了遍,總覺得西王金母可能生活時代有點古老,語法上各種省略,導致表意不明,“你覺得她的意思是,‘希望你詳查一下飛升禁令’嗎?我怎麼感覺應該是,‘這個是飛升禁令,希望你詳查此事’,此事代指的並非飛升,而是圖上的空白麵具,前後講的是兩個內容啊。”
鐘離異沒想到自己還要跟白琅重學一遍書麵語。
折流指著空麵人影問道:“你們之前去龍山,有見過這些嗎?”
“當然沒有。”鐘離異翻了個白眼,“要是見過,我肯定已經滿大街跟人說去了。”
白琅沒有回答。
她忽然記起,她在龍山洞府裡麵就一直感覺很不妙。那時候她以為是司命的天權氣息,讓她本能地心生忌憚,現在細想卻覺得不對。
當時他們進龍山,可能已經與四方台領域擦邊了。而司命作為諭主,對四方台的事情應該很敏感。如果他知道龍山與四方台交界,不會眼看著他們合謀闖入,還讓孔慎鑿走這麼大一塊西王金母遺物。
假如當時那個氣息不是司命,又會是什麼?
白琅看著帕子上的空白人臉,越想越覺得害怕,忍不住攥緊了手。
這時候外麵忽然吹來一股冷風,幾個祭司打扮的人進了酒樓,就在他們旁邊一桌坐下。幾個人臉色都不好,店家陪著小心給他們端上靈茶仙丹,然後就避去裡屋了。
“……此次被刺毫無征兆……太可怕了。”
“真他娘的邪了門了,這麼多受月聖器重的祭司,還能全在他老人家飛升前憑空消失?”
白琅聽見隔壁桌幾人的議論,臉色頓時微變。
其中一個祭司注意到她,當即拍案道:“你偷聽什麼?今日留下耳朵再走吧!”
白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拍桌子嚇一跳。
更讓她受驚的是身側折流閃電般的出劍收劍,一股血糊糊的東西落地。
一息之後,剛才的祭司捂住嘴尖叫起來。
折流微微頷首道:“出言不遜,今日留下舌頭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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