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止戈禁武
所以十五年前驚天一戰,最該想的不是夜行天或者白言霜兩條線,而是將她扔下河的琢玉。假如繼續往琢玉這條線上深究下去,會發現更多可怕的細節。
白琅鄭重地問折流:“你們靈虛門三劍,全部換過諭主,是嗎?”
“沉川已經飛升四方台,我和琢玉是換過的。”
“自己選的?”
“差不多吧。”
“那琢玉上人是真的聰明。”白琅道,“言言的天權是使用北方神劍,但這是在我的視角中。我天權為映鏡,可以映見萬象真實,自然知道每個打過照麵的諭主是怎麼用權的。其他諭主,比如擊鐘人、舞嵐人,他們就不一定知道。他們會以為執劍人的器是北方神劍,這樣琢玉就順勢藏了下來。”
上哪兒去找言言這麼個思考能力低下,還自帶神器的好諭主?
“我再問一件事。”
折流點頭:“你說。”
“白言霜是神選中人嗎?”
“不是……當初他突然接戰,我也很驚訝。”
“他不是神選中人,就不會知道夜行天邀戰劍修是為了找執劍人言言,更彆提出來替言言擋這一刀。肯定有人把事情告訴過他,這個人不僅確信白言霜願意替言言出戰,還知道他會戰死,神選一事不可能曝光。”
算天命,算人心,此局於琢玉而言毫無難度,唯置情風花雪月聊解煩悶。
*
折流陪白琅返回客房,正好言言也醒了。
“城主,你要不要參加瑤池宴啊?”白琅記起自己的最初目的,於是問,“如果去的話,能帶上我嗎?”
她一口氣問兩個問題,言言好像記不過來:“去……宴會。”
白琅歎了口氣:“我也想去。”
言言點頭:“去……見……白嬛。”
“白嬛……?”
折流低聲道:“是扶夜峰的現任峰主,你的姐姐或者妹妹。白言霜戰死之後,她得到無鋒閣鑰匙,繼承扶夜峰峰主之位。”
白言霜當場身死,屍骨無存。就算他提前想到自己會死,也不可能把這麼個燙手山芋交給繈褓中的女兒。而以白琅對夜行天的了解,他更不會想到要把繼承扶夜峰的信物給峰主遺孤。所以是誰把鑰匙交給繈褓中的白嬛,給她定下繼承扶夜峰的命運的,答案又不言而喻了。
假如白言霜遺孤是一對雙胞胎,那琢玉將其中一個交給夜行天,讓另一個繼承扶夜峰,這其中的布局堪稱精妙毒辣。
對於置身其中的白琅,這就是個破無可破的珍瓏棋局。
“這次瑤池宴不好辦啊……”
白琅揉了揉眉心,一想到琢玉就覺得極為恐懼。
她怕的倒不是他布局謀劃的能力,而是他那種對受害者的特殊偏愛。
白言霜身死,言言受到極大打擊,他娶了言言,可以朝朝夕夕看見她瘋癲的麵容。白琅被扔下河,至今都有點恐水,他非要到走到她麵前,關懷她,順便剖出恐懼的根源。白嬛繼承扶夜峰,四麵楚歌,岌岌可危,他堅持一年年去探望雲華元君,欣賞白嬛掙紮的樣子。
這種心態已經不是普通的“善惡”可以評判的,白琅覺得它是一種超乎善惡的遊戲性享樂。她不害怕壞人,卻很怕這種連善惡都看不見的局外人。
幾日後,言言忽然躁動不安起來。
白琅這幾天都跟她住一起,對她的一些行為細節很了解,一般她坐立不安都是因為感覺到了威脅。
“怎麼了?”白琅扶著她的肩,輕聲叫她名字安撫她,“言言?”
“火……”言言揪緊她的衣服,“火在燒,黑色的火。”
她忽然哭起來,不知道是回憶起什麼。
白言霜與夜行天一戰,劍光與黑焰各占半邊天,言言是記起來了一點吧。白琅其實也記得一點,走過劫緣大陣,走馬觀花看自己平生時,這副畫麵還出現在了最前頭。隻不過那時候白琅以為自己看見的是夜行天與折流對峙,現在回想起才知道那是白言霜的劍光。
白琅心尖都是疼的,隻能抱一抱言言:“沒事了,已經結束了。”
“還在……燒啊!”言言大聲哭著,忽然掙脫白琅衝了出去。
白琅拉不住她,隻能取鏡尋蹤,努力施展身法跟上。
言言是往白言霜隕落之地去的,紅衣蹁躚如蝶,步步踏著劍光。一步一碎,一步一成,散落的劍影如同萬千紅葉,小鎮上的修道者紛紛抬頭仰望,隻見得另一道禦劍急追的影子。
白琅禦劍也隻跑得比雙腳快一點,幾息之內言言就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