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春日將逝,卻因近日連綿不絕的落雨而稍顯陰冷,青陽殿的熏爐也在這時當,又燃起了足旺的炭火。
司儼於夜中歸殿後,裴鳶仍安靜乖巧地躺在華榻之上。
女孩的小臉兒恢複了血色,不再如上午那般慘白,她呼吸清淺,模樣溫馴亦毫無防備,晨間在麵龐上塗抹的脂粉也已被女使拭去,頓又使其平添了幾分稚氣。
裴鳶這一覺睡得香甜且悠長,她這時已然漸漸恢複了意識,濃長的羽睫也如蝶翼振翅般,正微微翕動著。
待司儼坐在榻側之旁,緘默地看向她時,裴鳶也恰時睜開了雙目。
女孩邊揉著眼睛,邊嗓音糯糯地道:“夫君,你回來了。”
內殿的光影有些黯淡,但卻絲毫不掩司儼麵容的清俊,男人坐姿挺拔如鬆,身型亦是寬肩窄腰,縱是坐於榻側,仍顯雙腿修長。
漏窗外的月華瀉在了他勻淨無疵的麵龐上,亦陡增了其氣質的冷峻疏離。
裴鳶隻覺,自己小心臟那跳動的頻率漸漸變快,與此同時,也不爭氣地漏了幾拍。
不得不說,這一起身就能看見司儼,著實讓裴鳶的心裡沁了些淡淡的甜意。
見嬌弱虛乏的女孩要從榻上半坐起身,可是用手拄榻的動作卻很艱難,司儼便伸手扶了她一把,也順勢在她不盈一握的細腰之後,置了個倚靠的軟枕。
待裴鳶紅著小臉兒堪堪坐定後,司儼方才低聲問道:“小腹還疼嗎?”
裴鳶盈盈的剪水眸瞧上去,仍稍顯惺忪和朦朧,卻搖了搖小腦袋,訥聲回道:“我好些了......”
實則她適才在清醒之後,卻覺那陣難忍的脹痛又開始在她的小肚子上胡亂作祟,且她身上也並無多少氣力,兩條小細胳膊也一直在發軟打顫。
腰後那處縱然被置了個軟枕,也依舊微泛著難耐的酸意。
不過這陣酸意不全然是因著月事不順的緣故,她腰痛,也有昨夜同司儼那些個影影綽綽的緣故。
見裴鳶已然清醒,絳雲便將事先溫好的薑絲紅棗湯呈了上來,想著先伺候裴鳶飲下,也好讓她的腹痛稍稍緩解。
絳雲知曉小王後今日幾乎都在昏睡養身,就連午食都沒有用,便又讓采蓮端了盤熱騰騰的藕粉蒸糕,呈到了司儼和裴鳶的身前。
這藕粉蒸糕是用牛乳和麵而製,其內還置有西疆進貢的蜜棗和蒲桃乾,口感綿軟偏甜,又奶香濃鬱。
裴鳶從前在相府時便總喜吃這道藕粉蒸糕,待她嗅到這些香軟蒸糕那甜甜的味道時,小肚子竟也咕嚕嚕地叫了一聲。
聽到這動靜後,女孩頓時又覺得赧然萬分。
她的肚子怎麼總是在這種時候亂叫?
萬一司儼他因此嫌棄她該怎麼辦?
裴鳶因而微微垂眸,亦將小手置在了自己仍在泛疼的小腹上,男人也於這時將修長的大手覆在了她白皙的小手上,大有替她焐著那處的意味。
女孩的手背覺出了男人掌心微糲且稍帶著涼意的清晰觸感,眼睫也不受控製地飛速眨動著。
“先吃些東西罷。”
“嗯。”
司儼說罷,便順勢牽引著女孩的小手,將其從她的肚子上移下。
男人隨即便接過了絳雲手中端著的薑絲紅棗水,亦親自用羹匙上下攪動著那微燙的湯水,待幫裴鳶將其弄涼後,便將那羹匙往女孩的小嘴送去。
裴鳶心中微暖,亦安分乖巧地在司儼的照顧下,飲下了那碗熱湯。
待飲完薑絲紅棗水後,裴鳶便又吃相溫吞地食起這些蒸糕來,她雖看似小口小口地吃著,但不經時的功夫,女孩便將一漆盤的藕粉蒸糕都吃到了肚子裡。
待裴鳶吃完這些,又被絳雲伺候著漱口之後,司儼這時又將大手置在她的小肚子上。
他卻是發現,那處竟然微微地鼓了起來。
且她的小肚子摸起來,比平日更軟了。
司儼見此不禁淡哂。
原來裴鳶不僅喜歡吃肉,還喜歡吃這些甜的東西。
夜漸深沉後,裴鳶的腹痛也好轉了一些,許是因著身上難受,今夜的她便格外地依賴身側的男人。
她覺自己就快要掩藏不住心中的秘密了。
每日都同司儼如此親密地相處,且被他溫和地照顧,有好幾次,她都險些將“喜歡他”這三個字宣之於口。
可裴鳶並沒有忘記同裴猇的約定,且她的心中,也有著自己的堅持。
司儼並未對她表態,那她還是會將喜歡他這事悄悄地藏在心裡。
不過既是被他抱在懷裡,且她的身子或多或少因著月事而難受,那她才不願意離開司儼溫暖的懷抱呢,她還想在他的懷裡多待一會兒。
裴鳶這時將小臉兒貼在了他的胸膛處,亦帶著貪戀地闔上了雙眸。
司儼微微垂眸,他看不清女孩此時的神情,隻能看見她泛著馨香的柔軟發頂。
不過縱是如此,他也能覺出,裴鳶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觀,她沒有剛來姑臧的那幾日排斥他了。
甚至,裴鳶她開始變得依賴他了。
他最開始對裴鳶采取的對策也有了成效。
女孩既是從上京遠嫁而來,身側也無任何親眷,司儼一開始便準備對她加倍地寵愛和照顧。
這般,在對她嬌養的過程中,裴鳶也能慢慢地對他產生依賴。
她也會慢慢知曉,在潁國這處,她也隻能以他這個夫君為依靠。
久而久之,裴鳶在心中,就能忘掉上京的那個男人。
從前的司儼,便是這般打算的。
實則司儼在今日之前,也從未對裴鳶能夠給予他的感情有過高的要求。
他隻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對他忠貞不二,且她的心裡不要有彆的男人,最好還能對他有些傾慕,如此便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