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合一】
二人所乘的馬車在路途中稍又些顛簸,司儼用臂錮她腰肢的力道卻很牢固,他絲毫未受其影響,也沒讓她從他身上跌下去。
這番,裴鳶完全清醒了過來,也想起了適才同男人的對話。
司儼他問了她,可有在甘泉宮的宴上看過閼臨,而她睡得昏沉迷糊,便同他說了實話。
這之後,司儼便再沒回複她,反是動作頗為強勢地將她抱在了身上。
裴鳶並不能完全猜透司儼的心思,惟有一件事是能夠確定的,那便是司儼他很忌憚她看了閼臨這事。
且她亦隱約覺得,司儼現下,應是以為她對閼臨懷有情意。
不知為何,司儼的麵色雖平靜,但卻讓裴鳶覺得,他渾身上下都透著某種使人倍感壓抑的陰鬱情緒。
男人的性情又貫是個強勢的,就算他覺得心中受傷,也自是不會對外顯露出來,可他越這般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裴鳶便越是心疼他。
她驀地又意識到,司儼既是有了這種想法,直至今日,他又以他的方式爆發了出來,那這想法應是在他的心裡存了許久了。
司儼曾在那槁街的府邸同她很認真地說,他是喜歡她的。
但是上次在明瑟閣內,她卻沒有把自己對他的感情很清晰地同他表達出來。
以至於司儼竟是一直認為,她仍在想著從前險些便要娶了她的皇帝閼臨。
“夫君……”
美人兒嗓音軟軟地喚了司儼一聲,卻見他用修長且指骨分明的大手捏住她白皙精巧的下巴,男人的食指微涼,力道略重地抵住了她下頜處的一小寸軟.肉。
司儼凝睇著她嬌嫵的眉眼,他深邃的墨眸中,那略顯極端的占有欲依舊未褪,隻低聲問道:“鳶鳶,你還是忘不了他嗎?你是不是還在恨我?恨我當年把你從他的身邊搶了過來…也害你遠離家鄉,再難見到自己的親人。”
“我……”
裴鳶聽罷這話,自是有些難以置信,她一時語塞,亦無法相信,司儼竟是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怎麼可能恨他呢?
他明明是她放在心尖上喜歡的人啊。
司儼見美人兒麵色微詫,複用手托舉住了她的小腦袋,亦傾身用唇稍顯強勢地堵住了她的小嘴,沒再予她回他的機會。
裴鳶可憐兮兮地低嗚了數聲,司儼方才鬆開了她。
他額前的青玉珠串也因而膈到了美人兒麵上柔嫩的肌膚,待他起身後,裴鳶白皙的額前便落下了幾道紅印。
司儼見此,複用指撫上了美人兒額上的那些印記,她的容貌過於嬌美白皙,額上再一存著這些譬若曉霞的斜紅,更是為其平添了幾分靡麗的殘缺之美。
裴鳶猶在平複著不甚均勻的氣息,隻聽司儼又語氣幽幽地道:“你彆恨我,早晚有一日我會率軍攻入上京,你也能時常見到你的父母親人,隻是你莫要再想著那個男人…你既已嫁給了我,便該知道,我和他之間必要鬥個你死我活,而我是不會輸給他的,他早晚都要死在我的手裡。”
“…所以鳶鳶,就算你會恨我,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我最在意的人,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男人的語氣越來越低,裴鳶也於這時終於恢複了些許的氣力,她邊聽著男人越來越離譜的話語,邊覺司儼說這話時微垂著鴉睫,禁錮她的力道也小了許多。
故而裴鳶終於尋機從他的身上爬了起來,司儼還以為她是要掙開她的懷抱,待他複要將身量嬌小的美人兒禁錮在懷時,卻是發覺,裴鳶竟是未離開他的懷抱,而是用兩條纖細的小胳膊攀住了他的頸脖。
她鬢邊的釵子從鴉發之旁滑落至地,她整個人也幾乎跪在了他修長且結實的雙腿上,裴鳶軟聲打斷了他的話語,“我…我不恨你…我怎麼會恨你呢?”
這時,卻聽車廂之外的車夫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下那並驅的四匹駿馬,故而這車輿一下子便疾馳了起來。
美人兒亦因著突然的顛簸,險些從男人的身上跌落,幸而司儼及時將她圈在了懷裡。
裴鳶整個人都靠在了司儼的懷中,卻伸出了纖白的小手,將他額前的那幾串珠旒撥開,亦在男人怔然的目光下微微探身,學著他平日待她的模樣,嘗試著要去吻他。
美人兒嚶嚶嗚嗚地用小舌嘗試了多番,卻沒有一次成功地撬開了男人的唇縫。
司儼無奈,隻得動作小心地捧覆著她的後腦勺,隨即便奪回了主導之權,亦從他的額前抓住了她作祟的小手,並漸漸與她十指相扣,溫柔卻又不失深濃地予了裴鳶想要的親吻。
裴鳶被親得有些迷糊,卻未完全喪了理智,她仍記得要同司儼解釋清楚的話,便用小手推了推他,“夫君…我也有話要同你解釋,你先…你先鬆開我。”
“好。”
實則司儼的理智適才已經處於失控的邊緣,但是裴鳶主動的親吻卻如懸崖勒馬般,及時地將他救離了萬丈深淵。
裴鳶終於鼓起了全部的勇氣,亦將自己想同他說的話儘數說出:“我看他,是因為宮中形式詭譎,我怕他會對我的姑母下手,並不是因為我對他有什麼感情…雖然那年我險些就成了太子妃,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喜歡的人是你,那日在明瑟閣中,我想同你說的便是這件事。我…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我怎麼會恨你呢?”
美人兒嬌軟又真摯的話音甫落,司儼便驀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亦將她又往懷中拽了數寸,他那雙一貫沉靜的眸也終於起了些波瀾,略有些難以置信地低聲問道:“你真的喜歡我?”
“嗯。”
裴鳶堅定地點了點頭,雙頰亦因著緊張,漸漸地染了一層緋紅,卻是乖巧地側著小臉兒,亦低斂著眉目,一臉溫馴地將其貼在臉男人的心口處,複又柔聲安慰著他:“我喜歡你的…所以你莫要再多想,也莫要再傷心了……”
美人兒溫柔的安撫漸漸驅散了司儼內心的陰暗的雲翳,他眸中的陰鷙寡淡了些許,隨即便將兩指並攏,力道繾綣地揉了揉裴鳶色如滴血似的軟小耳垂。
司儼緘默著,未再言語。
裴鳶這番話讓他的心裡好受了些許,但是他對閼臨的恨意卻並未削減半分。
雖然裴鳶現在的心中沒有閼臨了,但是在幾年前,這個男人卻是她少時的意中人,他還是占據了她從前那一部分的心思。
司儼無法回到過去,也無法改變這一部分的既定事實,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亦讓他喪失理智,思緒也是愈來愈混亂極端。
既是如此,他還是要將這個男人在世間存在的痕跡儘數抹滅,如此司儼方覺,他才能完完全全地擁有裴鳶。
誰讓從前的那隻小嬌鳶,心中想的男人是閼臨,而不是他司儼。
卻見這時,懷中的美人兒仍用那雙彌著霧氣的剪水眸,神情嬌氣地打量著他。
她唇上的口脂雖被他親花,顏色卻依舊鮮紅奪目。
司儼心中的極端情緒太多,卻一直強自用理智克製著自己,他現在很怕自己會傷害到裴鳶。
且他適才竟是存了個可怕的念頭,他很想將她嫣紅的柔唇用齒咬破,亦想嘗嘗她鮮血的滋味。
那滋味一定很清甜甘美,而隻有將她的血飲入了腹中後,他才覺得,自己現在是完完全全地擁有著她的。
裴鳶的雙眸已略顯懵然,她自是隱約覺察出了司儼內裡掩著的那些可怕情愫。
“鳶鳶,閉眼。”
司儼的聲音平靜,亦極儘克製和隱忍。
裴鳶聽話地闔上了雙眸,亦覺男人清冽又強勢的氣息也在漸漸地將她纏裹,隻聽他緩聲道:“我想好好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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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漸入深冬,潁宮這日亦降起了霏霏落雪。
清晨晴雪初霽,冬雀啁啾,原本凋敝的枯樹也被霧凇掛枝,滿目望去,一派晶瑩澄澈之景。
前陣子司儼惦念著裴鳶身子嬌冷,便命人為她新葺了個暖閣,入冬後,二人便一直宿在了這明瑟閣中。
卻說這明瑟閣的裝潢,也都是依著女兒家的喜好布置的,譬如鋪於地上的華貴絨毯,俱都用彩線繡著清雅的纏枝花卉。
而四開牖的窗楹也都透雕著如意淩花式樣的窗格,閣內的細節之處無一不精致,倒是不像君王的避寒之地,反是被布置的像小姑娘的閨房。
熏爐內的炭火燃得正旺,主臥內與室外的天寒截然不同,反是如春日般溫暖。
裴鳶今晨難能起了個大早,她甚至比司儼起得還要早,男人還在榻上沉睡時,她卻已經讓女使伺候她篦了發,亦精心地描畫了眉眼,待煦日漸升後,她還往小肚子裡灌了不少濃茶,以此得以保持清醒,不在清晨犯迷糊、打瞌睡。
待女使將飛罩和窗牖之處的帷幔拉開後,便見鴉發柔順,渾身都散著香風的小美人兒正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榻側。
裴鳶歪著小腦袋,邊聽著更漏的迢遞之音,邊悄悄地看了會兒司儼的睡顏,男人縱是睡著,也依舊有著一副惑人的英俊皮相,他五官深邃分明,骨相亦是極其優越。
司儼的習慣是到辰時便醒,此時此刻,他已然清醒,且正下意識地想用臂膀擁住枕邊的嬌人兒。
裴鳶在榻旁的茵席處跪坐著看他,司儼自是撲了個空,男人英雋的眉宇因而蹙了起來,隨即便覺,他的眉心竟是驀地一軟。
美人兒身上熟悉的溫香亦漸漸地沁入了他的鼻息,故而司儼眉目稍舒,待睜開雙目後,便見裴鳶笑意甜美,已然伏在榻側之旁,模樣溫馴地看著他了。
司儼起身後,見裴鳶今日穿了身蕊黃色的交領襦裙,濃密的烏發也已綰成了柔婉的垂雲髻,不禁有些納悶,便低聲問道:“今日怎麼起這麼早?”
男人的麵龐本是清雋且溫和的,待覺出裴鳶今日的衣發是女使幫忙之下斂飭的之後,語氣略淡了幾分,複對麵前的小姑娘命道:“下回不許再讓女使為你梳發,還是要讓我來為你梳。”
裴鳶乖巧地點了點頭,沒因著這事同男人過多的辯駁,隨即便笑意盈盈地牽起了男人的大手,軟聲道:“夫君,我伺候你更衣。”
司儼自是不知,裴鳶今晨為何要對他如此殷勤,但是美人兒如此的貼心照拂於他,他也自是很受用。
待裴鳶熟稔地伺候著男人更好了衣冠後,又命侍童將她一早便命人備好的九格紅木食盒呈了上來,其內的每個小方格中,都擺著不同的點心或是糕餅,一看便是女兒家最會喜歡的那種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