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三聲槍響 我的身後還有其他人。(2 / 2)

一種被放棄的怨恨。

但他也沒有辦法。畢竟月城林手握他們的命運,決定他們的生死,對方想要怎麼選就……

蘇玳忽然一怔,覺得有些不對勁。

手握命運、決定生死的人,怎麼會是麵前的警官,而是這兩個劫匪才對!

劫匪故意這樣說,分明是要把矛盾轉移到人質和警察之間門——

無論如何,月城警官隻能選擇一個人,暫時放棄四個人,這是無法避免的事。

但是被放棄的人,怎麼能甘心?

人總是那麼奇怪。雖然劫持他們、讓他們陷入危險的人是劫匪,但是沒有被選中的人質,會不可避免地怨恨上警察。

就像他,明明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在想到自己會被留下時,他還是忍不住浮現出不甘與怨憤。

這一刻,蘇玳意識到了劫匪的惡意,渾身有些發涼。他忍不住去看旁邊每一個男性人質的表情。

名嘉真佑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眼鏡男也皺起眉,欲言又止。

安保人員倒是繼續沉浸在發抖中。

但是還不等名嘉真佑和那個眼鏡男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卻突然有人搶在他們之前,抖著聲音,率先小聲提議道:“要,要不,就讓未成年的孩子先走吧?”

開口的人,是那個一直瑟縮著,平平無奇,沒什麼存在感的中年男人。

————

在剛聽到劫匪“讓他選擇”的時候,月城林微微怔了一下。

他看著眼前的劫匪和人質,還有四周空曠的大廳,忽然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那種被迫“做選擇”的熟悉感。

一如當年在水邊餐廳時,麵對即將發生的爆炸,月城林隻能帶走一個人。他打著電話,隔著那扇門,聽青森向木和自己告彆。

環境不同,景色不同,今天沒有當年的水光粼粼、漫天晚霞;隻有莫名顯得刺眼的、慘白的商場室內燈光。

但是他要麵對的選擇,卻是如此相似。

都有一個他的“朋友”,都有其他的無辜之人。月城林想起,甚至剛剛名嘉真佑也和他打了一通電話,雖然沒能說完話就掛斷了。

現在看,名嘉真佑那通電話不僅僅是為了故意打斷他的跟蹤,原來也是“臨終”的告彆——

如同當年的青森向木。

月城林看向亞麻色頭發的少年。

對方的頭發有些淩亂,帽子落在一邊,精致的臉顯得虛弱而蒼白,但是卻又顯得很堅強,一雙圓眼睛怔怔地看著月城林,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什麼。

那個口型是“彆……”

大約是,彆選我。

這一刻,月城林的心猛地冷下來。他忽然從眼前的場景抽離出來,當年看著水邊餐廳爆炸時的心情,又再次浮現起來。

“又是這樣嗎?”月城林在心裡道,“讓我放棄他,然後又為此而悲傷難過?嗯,還有漫畫論壇,又可以多一個讓讀者們記憶深刻的角色。”

有了白月光,還可以增添一枚朱砂痣。

月城林想起名嘉真佑最後的電話。對方是為了送給他禮物,才會到這家珠寶店裡來的。他們的最後一次對話時,青年的聲音是那樣活潑與期待。

從這個視角看起來,如果不是為了月城林,偵探同學不會被卷入這場災難,不會麵臨這樣的風險。

可是偏偏為了他,轉眼之間門,物是人非。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對月城林來說,確實足夠痛吧?

更何況,在其他人心中,月城林已經為了類似的理由失去過一次“朋友”。如果一切都是名嘉真佑的安排,故意再次營造出這樣的場景,那就是為了撕開他的傷疤,再狠狠地朝心裡添上一刀,非要他流出淋漓的血。

月城林一直注意到,名嘉真佑似乎還在護著口袋裡的什麼東西。隨著他偶爾瑟縮顫抖的動作,露出來一點銀色和藍色的閃光。

是名嘉真佑說起的,那件要送給他的“禮物”嗎?

多令人感動。

又叫人愧疚。

係統一時間門也有點緘默。

係統不能討論有關參賽者的內容,這樣可能會無意承認了對方的參賽者身份,屬於違規行為。

【係統:冷靜些,月城。】最後係統這樣說道。

“我很冷靜,”月城林說道,“隻是我暫時沒時間門和他對戲。”

周圍還有其他不該作為陪葬的無辜之人,還有炸/彈的威脅沒有解除。

月城林雖然心裡似乎想了很多,實際上時間門也不過是轉瞬之間門。

月城林冷眼看著,名嘉真佑再一次張開嘴,就要說出那三個字,說出他的台詞——

“要,要不,就讓未成年的孩子先走吧?”

微小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來,而名嘉真佑的話才剛剛吐出了一個氣音,就哽在了喉嚨裡。

月城林有些詫異,看向說話人。

綠眼睛的少年也驚訝地扭過頭。

開口的人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是一個走在人群裡,都不會引起多少人注意的路人。

見到眾人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他身上,這個中年男人說話更結巴了:“我,我就是看他還是個孩子……我沒事,我能再堅持一會兒的。我相信你,警官。就是真的出事,我,我也不怪你。”

能看出來,中年男人是鼓起了很大勇氣才說這句話的。他也在發抖,他也怕死,但是他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名嘉真佑臉色卻微不可查地變了一下。

相似的台詞,第一個說和第二個說,給人的印象深刻程度是不一樣的。

名嘉真佑頓了頓,才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看著月城林,說出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我也沒事的,我不怕,先救其他人吧……警官。”

月城林深深看了名嘉真佑一眼,又看向那個中年男人。心裡那種煩悶的感覺,忽然消散了一些。

至少那一句“先讓孩子走”,是出於寶貴的真心。

月城林輕輕吸了口氣,看向旁邊似乎在看好戲的劫匪,還有他手裡的引爆器。

“係統,其實這不是一個幾選一的選擇題,”月城林在心裡對係統說,“生命不應該被選擇,我會儘力保護所有人。”

————

看到月城林掃了一眼人質們後,又朝自己看過來,高個劫匪一邊諷笑,一邊去拎蘇玳的衣領:“選好了嗎,警官?你們決定讓他走?哈哈,真是令人感動的謙讓啊。但是——”

高個劫匪呼吸把聲音拖長了一些,才繼續道:“但是,我是不會放他走的。”

見到眾人臉色紛紛變化,尤其是蘇玳臉色一白,高個劫匪才哼了一聲:“因為我討厭這個人,這個不行,換一個。”

“中村先生,”月城林換上了有些無奈的語氣,“我是帶著誠意來和你溝通的,車子已經在準備了,希望你也是有誠意的。”

“嘖,”高個劫匪發出不滿的聲音,“隻有這個不行,其他都可以。”

月城林聲音頓了頓,他目光落在劫匪的手上。

在劫匪說話的時候,他的手似乎抖得更厲害了。

手用力太久,是會脫力的。

這時,耳機裡傳來了後方警察快速的聲音:“乾擾儀到了,月城警官,全頻段信號乾擾儀確實有些大,恐怕瞞不過劫匪的眼睛。還有一個便攜版,可以試試能不能送過去。”

“便攜版乾擾儀的作用範圍比較小,必須送到炸/彈旁邊才行。您能再拖延一下時間門,想辦法把東西送過去嗎?”

後方的警察也知道,現在每過一分鐘,站在最前麵的月城林都要麵臨著巨大的風險,因此提出要求的聲音也有些抖。

月城林倒是神色不變。

“既然這樣,我可以送點藥和醫療設備過來嗎?”月城林語氣自然地對劫匪說道,“我看這位阿婆的情況實在不太好。”

人質中的那位老人,正不停發抖,渾身冷汗,嘴唇發紺,幾乎昏厥的樣子,看起來心臟有些問題。

高個劫匪愣了一下,扭頭看去,發現老人的狀態確實很差,不由得皺起了眉。

如果這個人質真的死在這裡……

“行,”高個劫匪不耐煩地說道,“彆耍小動作。”

看到這一步進展順利,耳機裡傳來呼出一口氣的聲音。

月城林點點頭,正要示意其他警察把“醫療設備”送過來,忽然被打斷了。

旁邊的矮個劫匪陰沉地說道:“不行!”

耳機裡傳來一陣微微的慌亂聲,後麵的警察差點罵出口。

麵對突然反悔的劫匪,月城林依舊表情不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不動聲色道:“我是來幫你們的,車子已經找到了,你可以給我們一些信任。其實,你們也不希望看到人質疾病發作,不是嗎?”

月城林說話平心靜氣、不急不惱,總是有一種讓人不自覺信服、親近的感覺。

矮個劫匪哼了一聲,態度也平和了一些:“不是要放走一個人嗎?這樣,就讓她走吧。”

聞言,月城林點點頭:“這樣也可以。不過這位阿婆看起來實在不太好,應該是不能自己走動了,這……能不能讓醫生去把她扶過來?”

剛剛已經屢次三番拒絕了月城林的要求,這次劫匪倒也沒有再為難。

“可以,但是隻能你來,”矮個劫匪警惕道,“而且不能帶任何設備。”

看來乾擾儀是帶不過去了。後麵的警察開始緊急商議其他方案。

“好。”月城林說道,示意自己已經脫去外套、挽起衣袖,“我身上什麼也沒有。”

矮個劫匪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說道:“你過來的時候,必須帶上手銬。”

月城林沒有猶豫,點點頭,示意遠處後方的警察給他拿一副手銬來。

“讓他們扔過來,不要靠近。”矮個劫匪說道。

一名警察跑近了一些,眼神中帶著隱隱的擔憂,停在安全距離之外,把手銬扔過來。

月城林接住手銬,乾脆利落地扣在自己的手腕上,把雙手拷在身前。

然後他當著劫匪的麵,把鑰匙扔在一邊的地上。

矮個劫匪終於滿意,示意高個劫匪把老人手上的繩子解開。

老人果然已經走不動路,甚至顫抖地站不起來。

高個劫匪不耐煩地把老人往外推了推,覺得沉。他一隻手拿著引/爆/器,單手也懶得用力,直接對月城林道:“你過來吧。”

月城林穩步向前走去,距離劫匪越來越近。

係統意識到了月城林想要做的事。

【係統:等等,你知道風險——對方兩個人,有槍,你被拷住,根本沒辦法應對——】

月城林全神貫注,沒有回答。

耳機裡也不知何時已經靜下來。

他在老人身邊停下,高個劫匪在旁邊警惕地盯著他。

月城林彎下腰,看起來似乎是想去扶起老人。然而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卻猛地調轉方向,撲向劫匪的方向!

他沒有看彆的任何方向,沒有去管劫匪指向自己的槍/口。

他雙手受限,隻能做一個動作,他也隻做了一個動作——

在高個劫匪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握住劫匪的左手,死死抓緊那一枚鬆發式引/爆/器,順勢把人壓在地上。

劫匪來不及應對,仰麵倒下,右手的槍/械脫手。月城林單膝跪地,把劫匪的左手壓緊。

身後其他人質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然後耳邊炸起三聲槍響。

月城林沒有鬆手。

一陣劇痛從腰部傳來。

血花炸開,有月城林的,有劫匪的,彙聚在一起往下流。從腰腹,滴落手腕,染紅了銀色的手銬,流淌過藍寶石尾戒,最後順著指縫,浸濕那枚被死死抓住的引/爆/器。

月城林依舊沒有鬆手。

那三聲槍響來自不同的方向。

一槍來自未知的方向,擊中矮個劫匪,是最快的一槍,應該來自一位狙擊手。

一槍來自風見裕也,擊中人質中突然暴起、試圖撲向月城林的安保人員。

一槍來自矮個劫匪,他原本瞄準了月城林的胸口,但是突如其來的未知子彈讓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槍法也失了準頭,隻擦著月城林的腰側而過。

月城林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但是他沒有暈過去,手上的力度也沒有放鬆。在一陣恍惚中,有人衝到他身邊,接替他按住了引/爆/器。

還有人衝過去拿起了背包炸/彈,裝進防爆罐裡,快速運走。

月城林被人扶住,他半閉上眼睛。疼痛和失血讓他有些打顫——

他記得自己扔掉的外套裡有隨身攜帶的止痛針劑。這是這些年裡養成的習慣。但是他現在沒有力氣去取。

雲居如果在的話,應該知道他這個習慣吧?

頭有點暈,疼得發懵。月城林感覺到有人一邊罵著什麼,一邊把注射液推進他的身體。藥效開始發作,疼痛好像減輕了一些。

唉,應該是雲居在罵他。

月城林想到係統剛才的話。

他沒力氣說話,但還好和係統交流不需要張嘴。

“我敢過去,因為我的背後還有其他人。”月城林在心裡道,“而且他們知道,應該什麼時候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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