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蘭(1 / 2)

雲婉儀落胎已久,原身又與她交好,且不管這情分有幾分真假,麵子上的功夫總得做一做,該去探望一下的,隻是該送什麼禮,知夏卻犯了難,照她的話來說,那就是“雲婉儀眼界高,尋常俗物怕是入不得她的眼。”

不過以簡宿涵現在的份例也送不起“金銀”類的阿堵俗物就是了,她聞言直接從書房的博古架角落裡拿了個影青細頸描金長瓶,象征性的擦了擦,

“這瓶子風雅,是我素來的愛物,就送這個吧。”

知夏哪裡看不出她的敷衍,苦笑連連,

“主兒,裡頭要不插些時新的花枝,隻送個瓶子……瞧著怪簡單的。”

簡宿涵默默思忖,知夏想說的應該不是簡單,是寒酸吧。七月能開的無非就是荷花茉莉,低位嬪妃插瓶都用這些,雖然她對傳說中“仙女般的雲婉儀”無感,但也不會送這個去明晃晃的拉仇恨。

“那些花兒豔了些,我瞧不上。”

簡宿涵說完,探頭往外看了看,對著庭院裡灑掃的祿海招了招手,

“祿海,將你腳邊的枯枝拾進來給我。”

她央人辦事的時候語氣總會不自覺軟和些,雖說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經地義,但輕言細語的態度總歸聽著也舒坦,簡宿涵平日看起來不好親近,但同底下人說話,嘴角都是帶著笑的。

祿海聞言“哎”的應了一聲,忙扔掉掃把,撿起腳邊的枯枝屁顛屁顛的給送了來,還用細心的用袖子擦了擦上頭的落灰小刺,

“主子要的可是這個?”

“就是這個,辛苦你了,回頭讓知夏給你一碟子芙蓉糕。”

簡宿涵笑意盈盈,拿著枯枝轉身入進了內室。多虧她不受寵,灑掃的奴才懶怠,使得殿閣內的角落都是積年的枯枝敗葉。

她拒絕了知夏的幫助,拿著細剪子把邊緣休整了一下,隨手插入送給雲婉儀的細頸長瓶中,站在遠處托腮端詳片刻,最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甚是好看。”

那瓶子是影青的色,瓶口邊緣暈染了些許淺淺的孔雀綠,插入一杆枯枝,不僅不顯得寒酸,反倒古意嶙峋,風骨立現。

知夏讚歎不已,

“還是主子厲害,隨手插的枯枝子都比常人強上許多。”

前幾日雲婉儀有皇上日夜陪著,以慰她失子之痛,前去探望的嬪妃如過江之鯽,打的什麼算盤個個都心知肚明。簡宿涵聽說皇上這幾天都宿在了景和宮婉妃娘娘那兒,估摸著雲婉儀那邊應當是沒幾個人了,特意挑著今天去的。

皇宮算是一個大型職場,等級製度分明,雲婉儀乃從五品位份,但淩水閣的一應擺設用度都不像是她這個位份所該有的,簡宿涵尚未進入,單隻瞧外間栽種的成片的赫石蘭,心中便也對這女子的盛寵幾分有了些許估量。

蘭經上所述名品不盛其數,赫石蘭算不是最珍稀的,卻是最難養活的,它長於山澗峽穀極寒極冷的石縫之地,生長條件極為苛刻,百株難活其一,更遑論移植宮中,還是這樣成片的大麵積栽種,怕是要耗費不少人力物力。

然山穀料峭,赫石蘭在那等惡劣環境生長方顯得出風骨來,現如今成片的種在一起,而且不是開花的時候,倒顯得如雜草一般,還不如庭院中的茉莉顯眼。

簡宿涵站在外間,一時想得出了神,知夏在旁也不敢驚擾,倒是雲婉儀的貼身宮女白露出來煎藥時瞧見了她,

“奴婢見過簡貴人。”

淩水閣的宮人都沒什麼活氣,一個個如木頭雕的一般,白露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眼神不屑,麵無表情,當然,不排除是她看簡宿涵不順眼的緣故。

“今日皇上不曾來過,簡貴人可是來瞧我家小主的?若是的話,奴婢這便去通報。”

這話夾槍帶棒,似譏似諷,你可以說她不敬,但又抓不到確切的把柄。簡宿涵在感歎古人說話藝術高深的同時也不得不替原主的卑微地位掬一把辛酸淚。

連個婢女都敢懟她,這是不受寵到了什麼地步。

看知夏的表情,便知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簡宿涵上輩子眾星捧月般的人物,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吃彆人臉色的時候。

發不得脾氣,畢竟是原身想蹭雲婉儀的恩寵,但也笑不出來就是了,

“那便勞你,進去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