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封(1 / 2)

知夏取完料子回來,隻在一旁看著,見狀便笑了:“這圖樣雖簡單,但打眼一瞧便知是龍紋呢,又古樸又大氣,咱們素日用的花樣子雖精巧,卻顯小家子氣了。”

慢工出細活,尤其刺繡這等子事,簡宿涵繡功不算上乘,繡些簡單的小物件還好,若真用慣例的那種團龍紋,隻怕便露了拙,且半年都不一定能做完的。

昨日長邑公主擅闖太元殿的消息不脛而走,除太後不問外事,皇後尚在病中,清早已是鬨的闔宮皆知了。宮人隻聽說長邑公主與月容華發生齟齬,將她氣的哭著跑出了太元殿,旁的一概不知。

這世間既有聰明人,自然也會有蠢貨,錦常在心想自己身懷有孕,無論怎麼說皇帝也該看望一二,誰曾想夜夜都宿在漪瀾殿,昨日不過在氣頭上,恰好遇見長邑公主,隨口說了兩句酸話,不曾想鬨的有些大,難免惴惴不安。

她自懷身孕以來,食欲不振,夜不安寢,肉眼可見的憔悴,早膳儘又是些滋補的湯湯水水,又油又腥,瞧一眼就沒了胃口,錦常在陰沉著臉扔了筷子道:“那群奴才便是打量著皇上不來看我,日日做這些東西埋汰人,但凡有幾樣心思,便該知我不喜歡吃鴨子,這道鮮湯油也沒撇乾淨,是叫我喝湯呢,還是喝油呢?!”

宮女思雨想說已然不錯了,皇後娘娘特意關照著,頓頓都有燕窩肉食,這可不是常在份例該有的,隻是錦常在自覺身懷龍嗣,說不定便是皇上的長子,地位超群心氣也高,稍有不虞就要發作一通,底下奴才沒少受苦。

思雨勸道:“主子莫生氣,對小皇子不好,您暫且飲些燕窩羹吧,最是養人,回頭膳房的人來了,您再罰不遲,大清早的何苦與自己置氣。”

錦常在心裡壓著事兒,哪裡有胃口,她捏著湯匙,力道緊了鬆,鬆了緊,終是忍不住出聲:“你說,昨日皇上從太元殿出來的時候,怎麼就直接去了漪瀾殿呢?”

簡宿涵再受寵也隻是個小小容華,說白了也是奴才,又如何與嫡公主相比,更遑論使性子這種事,傳出去也不好聽,皇上於情於理都該偏著長邑公主的,偏生去陪著簡宿涵了,難不成真是個不愛江山隻愛美人的?

錦常在越想越覺是真的,無意識捂住腹部。她最受寵的那段日子,比起漪瀾殿也不差什麼,隻是一來母家不顯,二來地位不高,自然要替自己好好籌謀一番,便隻能把心思放在皇嗣上,可每每侍寢過後,皇上都賜了避子湯……

避子湯,避子湯,那種藥哪兒是能渾喝的,是藥三分毒,三五次便罷,時日一長誰敢說不虧身子,錦常在想起自己大著膽子偷偷吐藥的時候,腦子仍是空白一片,沒來由的心驚肉跳。

她攥著思雨的手,緊張問道:“你說,你說陛下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孩子?不然怎的對我不聞不問?”

思雨心道就連長邑公主也不見皇上有多看重,一個常在的孩子,又算的了什麼,卻也隻能道:“奴婢早前聽說,皇後娘娘有意晉您的位份,陛下也同意了的,怎麼會不聞不問呢,您隻管好生安胎,生下個皇子要緊,若得了恩典,說不定能自己養著呢。”

“是了……”錦常在聞言思緒總算鬆了幾分,無聲攥緊指尖,“她們那群肚子裡沒貨的東西又如何與我比,現在且讓她們猖狂著,等來日誕下皇子,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長邑公主身旁昨日有奶娘跟著,想查出誰胡亂嚼了舌根自然也不是難事,吳庸把事情報上去的時候,眼瞧著皇帝的臉色直接沉了一個度。

吳庸心道這錦常在大小也是個主子,總不能真絞了舌頭吧,硬著頭皮道:“陛下,奴才蠢笨,實在是沒了轍。”

“蠢貨,”皇帝不知是在罵誰,聲音冷漠,“叫她好生在自己住處待著,再敢撥弄口舌是非,便哪來的回哪兒去。”

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吳庸心想錦常在原是樂府獻上的舞姬,要回自然是回樂府去,當慣了主子,再回去當奴才,嘖嘖,誰受的了,領命退下:“奴才遵旨。”

未走兩步,便又聽皇帝道:“傳旨下去,漪瀾殿簡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性資敏慧,率禮不越,著升為側四品婕妤,她素愛詩書,又喜些精致物件,去庫房挑些好的書畫器皿,另還有女人家用的胭脂釵環,一並賜下去。”

吳庸依稀還記得簡宿涵昨日摔茶盅的樣子,實在跟什麼淑慎什麼柔順搭不上半點邊,心道皇上那幾句詞兒,到底是褒呢,還是諷呢?

皇後之前還不滿意皇帝偏心,簡宿涵一個無孕的比有孕的晉升還快,現在可好,有孕的那個不僅沒升,還遭了頓斥責,簡宿涵現如今一躍成為婕妤,再往上,那可就是嬪位了……

吳庸傳旨來的時候,簡宿涵尚還坐在菱花窗旁拆繡線,她一身再簡單不過的青衫子,長發如墨,隻用同色的青玉帶子束著,伏在繡架上比對顏色,日頭不驕不躁,正正好的明亮柔和。

她用心做事的時候極其認真,封了婕妤雖是好事,但不至於讓她分心,聽了旨意,照著慣例謝恩,再就是尋常的客套話:“公公辛苦,不若吃碗茶再走。”

知夏塞了袋銀子過去,雙手捧了盞花茶,裡麵泡著幾瓣洛神花,茶汁是通透的桃紅,加了半茶匙蜂蜜,半茶匙葡萄汁,小半塊冰,襯著瓷白的杯身精致又好看,吳庸一路頂著太陽過來,也有些渴,當下笑著接過來道:“哎呦,那老奴便厚著臉皮討月婕妤的茶水喝了。”

入口儘是花香,卻並不發澀,酸酸甜甜的葡萄味,簡宿涵喝不慣茶,就自己調了果汁,可惜這個時候葡萄過了季,上貢的不多,未免可惜,她也隻在冰鑒凍了小半罐子。

吳庸一盞都飲儘了,心道怪不得皇上這麼撒不開手,容貌好,心思靈巧又知進退,縱發了脾氣又有誰舍得斥責呢,有意賣好,透了個消息出來:“這不快至秋獮了,底下的各部親王都上了折子請安,那邊圍場好齊備著,皇上一時被絆住了腳,想必午膳時候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