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洶湧(1 / 2)

皇後出身陳家,除卻眾多姨娘所生的庶女外,另還有一個嫡妹,生得姿容曼妙,溫雅知禮,陳家原想著送進宮去選妃,姐妹間照應著也好多個底牌,但又怕皇後寒心,到底打消了念頭,轉與長平候府議親。

勇毅侯夫人早早遞了牌子進宮,想讓皇後幫著說合,一來長平侯府分屬文臣之列,且朝中地位舉足輕重,暗中牽扯旁的勢力,婚事到底不由他們自己做決定,二來皇上若能親自賜婚,橫豎是個體麵。

皇後實不曾想到他們還有這樣的心思,本就未痊愈的病又重了幾分,博陵沈氏是世家門閥,在士林學子中名望極高,陳家早先嫁了那麼多庶女出去,大半朝臣都拉攏了個遍,現如今又妄圖與沈氏聯姻,豈不讓帝王疑心?

勇毅侯夫人也是為難:“娘娘不知,那長平侯府世子沈玉章在京中素有才名,端的風資脫俗,映月一見傾心,回來後便言非他不嫁,前些日子老爺商議著要將她送進宮,她竟尋死覓活的差點吊了脖子,傳出去真個沒臉,可臣婦膝下除娘娘外,隻她一個嫡女了,又如何忍心呢……”

皇後與她說不通道理,險些背過氣去:“母親糊塗,咱們家已是武侯,怎可與沈氏聯姻,陛下如何想?朝臣又如何想?再說你焉知長平侯府就願意?”

勇毅侯夫人呐呐道:“臣婦總不能眼睜睜著她尋死去,她性子烈,娘娘是知道的……長平侯語焉不詳,雖未答應,但也未拒絕,凡皇上下了旨意,他們自然沒有不願意的,娘娘貴為國母,陳家配沈家也是門當戶對,再則你弟弟不爭氣,老爺年紀也大了,軍部這麼些年也未立下功勳,總得找個出路才是。”

這個時代的女子,總歸不是為自己活,而是為了家族。

皇後心知自己子嗣艱難,日後除非抱養,否則便隻得長邑一個孩子了,滿族現在隻靠她撐著,她一倒,陳家便是個空殼子,百年後又如何?隻靠那些嫁出去的庶女又能成什麼事,總歸嫡係一脈才是正經。

與長平侯府聯姻,是昏招,卻不得不說也是最有用的招。

皇後身子差,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總歸在位一日,就隻能多替家裡人打算著一日,任由勇毅侯夫人在耳畔喋喋不休的分析利弊,末了無聲點頭,到底應了。

有這麼一件棘手的事橫在眼前,相較之下,長邑公主的事反倒無足輕重,皇後許是不覺得嫡公主踢了妃子一腳算什麼大事,聽聞消息,隻將貼身伺候的奴才發落一通便輕輕揭過了。

一眨眼又到了去景鸞宮請安的日子,許是已定了十日後的秋獮圍獵,眾妃為了能伴駕隨行,都可著勁的獻殷勤,要麼給皇上送糕點參湯,要麼替皇後抄寫佛經,總歸各有各的本事。

簡宿涵這邊一直安靜如雞,圍獵不就是去草原騎馬打獵麼,她上輩子就沒少去馬場玩,不覺得有什麼新鮮,至於張弓搭箭,她一個弱女子肯定是拉不開弓弦的,綜上所述,去不去的都不打緊,隨緣就好。

她新封了婕妤,風頭正盛,除卻眼紅酸話的人外,周圍竟也有了溜須拍馬之輩,去景鸞宮請安的路上,便被人纏上了。

“許久未見,月婕妤風姿愈發出眾了,真是讓我等汗顏,一會兒請安散了,也不知能否去您那兒討碗茶水喝,總歸是自家姐妹,不該太過生分,時常走動為好。”

安容華一身桃紅衫子,頭帶如意金簪,雖有幾分容色,卻難免流於俗氣,無恩無寵,最是嘴碎,她老遠瞧見簡宿涵,聲若銀鈴的笑開了,忙上前見禮,極其自來熟的挨到了一塊兒走。

伸手不打笑臉人,簡宿涵雖與她不甚熟悉,但也不至於冷冰冰的回絕,便笑了笑:“安容華過獎。”

“這有什麼過不過獎的,我不過照實說罷了,月婕妤又何須自謙,有些人自己仗著有三分顏色,輕狂的誰都不放在眼裡,這下可好,成了冷鍋冷灶,還當人家會巴巴兒的寵她呢。”

安容華與簡宿涵並肩走著,餘光瞧見雲婉儀也在前頭,故意抬高音量說了這麼一出,可惜並未引來後者任何反應。

白露回頭看了眼,又收回視線,她眼見雲婉儀神色淡淡,不禁擔憂的低聲道:“月婕妤怎的同安容華走一道去了,主子該好生打算才是,咱們現在境況一日不比一日,今日她敢當麵嘲諷,以後還不一定怎麼樣呢。”

雲婉儀仍穿的素淨,隻是衣裳首飾都是舊年的,難免失色,她抬眼看了看宮牆一角掩映的天空,攏了攏身上單薄的風披,低咳兩聲道:“隨她說去,嘴長在彆人身上,我們又如何管。”

她是美人燈似的身子,一吹就破,加上入了秋,更是小病不斷,偏太醫院懶怠,並不儘心醫治,小小一場咳疾幾月都未好。

雲婉儀從前有多傲,有多風光,現如今便有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後宮是個不遜於官場的大泥潭,太清高乾淨隻會不容於世,好比屈原屈大夫,最後隻落得一個投江自儘的下場罷了,又何須做什麼清濁之歎。

簡宿涵從前的位置與雲婉儀挨著,現如今升了婕妤,便隔開了,眾妃請安落座後,各式各樣的目光交錯著落在她身上,不知帶了多少打量。

簡宿涵端起茶盅微抿一口,不著痕跡看了眼上首,卻見單貴妃與婉妃竟是難得都來了。前些時候宮中流言蜚語頗多,言外之意便是說婉妃早已失寵,話裡話外的鋒芒都在暗指漪瀾殿,眾人盼著婉妃能與簡宿涵鬥起來,可惜二者偏什麼動靜都沒有,難免讓人失望。

簡宿涵不動,是因為她本性如此,婉妃就有些反常了,畢竟這位可不是什麼好惹的性子,現在裝賢良大度未免太假。

雖至秋季,但也不算太冷,皇後卻穿的略厚了些,膝上搭著條薄毯,腹部還掖了個手爐,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麵色憔悴,單貴妃不知在想些什麼,暗地裡看了一眼又一眼。

皇後道:“秋獮圍獵該帶幾個人伺候著,陛下指了單貴妃、婉妃、月婕妤三人隨行伴駕,隻是到底太少,本宮有意酌情往上添幾個靈醒人,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底下眾妃哪兒有不願意的,自是一個勁奉承,話裡話外的毛遂自薦,踩了這個貶那個,皇後便靜靜看著底下的暗潮洶湧,等覺得差不多了,這才道:“依本宮看,和妃性子溫和,雲婉儀與珍常在也不錯,你們素日細致,想來在外也能服侍好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