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1 / 2)

簡宿涵聞言拍了拍裙擺上的浮灰:“嬪妾不看星星就是了。”

“不, 可以看,”皇帝帶著她在黑暗中行走無虞,側臉輪廓模糊不清, 隻聽聲音, 竟也有幾分可靠, 隻是夜風一吹, 便多了幾分悠遠:“現在可以看, 因為朕在你身邊, 你摔了朕會扶住你,下次若身旁無人,便要專心看路了。”

簡宿涵低頭看路:“嬪妾每次出去,奴才們都跟著的。”

皇帝說:“可你並不知道她們是否會扶住你。”

開宴的時候, 眾人都到了,見皇帝攜簡宿涵前來,紛紛起身見禮,婉妃打扮得明豔動人, 笑著迎上前道:“陛下可來了,臣妾眼巴巴等了許久呢。”

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不著痕跡將簡宿涵擠到了一旁, 皇帝又不是什麼香餑餑, 簡宿涵總不可能和婉妃像潑婦似的推來擠去,自顧自轉身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皇帝大抵是瞧見婉妃暗中的動作了,垂眸淡聲道:“莫要放肆。”

婉妃聞言一頓,抿唇道:“許她放肆, 便不許臣妾放肆麼,陛下都許她著紅衣了,連著數十天不曾踏足景和宮, 臣妾又說過什麼……”

她說著,許是情至傷心處,眼眶都紅了,偏又強忍了回去。

到底有幾年情分在,皇帝不會置之不理,往高座走去,隨口道:“近日事忙,委屈你了。”

簡宿涵注意著他們,隻看嘴形,不偏不倚將這話猜了個七七八八,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無趣的收回視線,卻猝不及防在對桌末尾瞧見了賽罕——

她立在一衣著華貴的蒙古婦人身後,低眉順眼,想來處境確不大好,簡宿涵微微偏頭,對知夏低聲道:“一會兒子宴席散了,你給她送些炙肉過去。”

知夏也看見賽罕了,笑著點頭道:“她定然歡喜壞了。”

篝火堆旁,和著悠揚的馬頭琴聲,蒙古姑娘圍成圈跳著舞,旋身擺腰,豪邁大氣,情緒極易感染人,有那麼一瞬間,簡宿涵甚至希望自己成為她們其中一員,簡簡單單的活著,而不是整日陷在鑽營裡。

席間有一部族首領起身獻禮,欲把草原上最駿的千裡馬獻給皇帝,甚至還專門叫人牽來當場展示了一番,那馬恰是今日簡宿涵瞧見的紅鬃馬,而牽馬人正是那脾氣古怪的老頭。

隻看那矯健的身姿,眾人便知這是一匹難得的好馬,更難得的是性子烈,正中皇帝下懷,他身處高座,打量著紅鬃馬,喜怒難辨,片刻後,才說了兩個字:“有賞。”

那獻禮的首領許久不聽他說話,已出了滿身的冷汗,聞言大鬆一口氣,笑著回了位。

簡宿涵支著下巴道:“依嬪妾看,這獻馬的人賞了,養馬的人是否也該賞?”

皇帝聞言,看了她一眼:“既如此,養馬者也一同賞賜。”

紮勒大伯喜不自勝,他對皇帝行了一個尊敬的禮,後又瞧見簡宿涵,頓了頓,微微躬身,施以同禮,這才牽著馬退下。

婉妃離皇帝坐的近,她記著侍女前些日子說的話,男人大抵都喜歡小意溫柔的,難得放低姿態,殷勤布菜,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委屈可憐,再鐵石心腸的人也受不住。

簡宿涵心想,婉妃到底是被皇帝真心實意寵過幾年的,近日雖冷落了些,可若使些手段功夫拉回去也比旁人容易,正出神著,忽聽耳畔響起一道聲音:“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我偏不信有人能長長久久的風光下去。”

循聲看去,卻是雲婉儀,也不知是什麼孽緣,她倆的位置總挨著,簡宿涵笑了笑:“我竟不知你這話是在說我呢,還是在說旁人呢?”

雲婉儀目光掃過上座婉妃,又收回視線看向她,意有所指的道:“是你也好,是我也好,是旁人也罷,終歸都是一樣的,沒什麼不同。”

簡宿涵不大讚同:“麵貌心性俱都不同,怎可歸為一類。”

雲婉儀聞言,竟是譏笑出聲:“也許現在是不同的吧,可最後到底都會被染變成一個模樣。”

簡宿涵輕飄飄反問:“例如你?”

此言一出,空氣有片刻靜默,雲婉儀唇角弧度有片刻凝固,她定定看向簡宿涵,仿佛被那話紮得痛極,連呼吸都亂了。

簡宿涵也沒有再說話了,麵前的白瓷杯裡盛著奶茶,尚且溫熱,她端起來喝了幾口,身上也暖和了些,後來歌舞看遍,宴席也就快散了。

婉妃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皇帝的心拉回去,在旁噓寒問暖,再體貼不過,兼得有侍女幫腔,道婉妃因病消瘦不少,日日暗自垂淚,皇帝隻兀自飲酒,並不搭腔,等她們說完了,這才道:“身子既不舒服,便回早些回去歇著吧。”

婉妃被寵了這麼多年,脾氣自然見長,聞言當即被噎住,卻又強自忍下,委屈道:“臣妾不過思念陛下,您連陪一陪都不願意麼?”

皇帝聞言眉梢微挑,眸中隱有笑意,玩味的反問道:“你都說抱恙在身,就不怕把病氣過給朕麼?”

這話帶著些玩味,但將男人骨子裡的劣根性暴露無疑,婉妃從沒有想過有一日皇帝的薄情麵也會對著自己,竟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