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有了做父親的感覺(1 / 2)

簡宿涵不知他怎麼便搞了這出,又是何時弄的,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桂枝,上麵絹紮的花實在精致,可見費了不少功夫,隻是到底比不上真的,半搭著窗沿,淺淺勾唇:“進來吧,外麵多冷。”

一陣風過,矮桌上的燭火都晃了兩下,飄了層薄薄的雪,皇帝見狀合上窗戶,然後從正門進來,由著吳庸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這才在簡宿涵身旁落座。

因著今日有孕的事,心思實在複雜,簡宿涵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替他撣了撣肩上的雪,才偏頭笑道:“什麼時候做的這個,我竟沒發現。”

皇帝聞言不語,隻是視線下落看向簡宿涵的小腹處,片刻後,抬手落在上麵,隔著層薄薄的衣料,緊緊相貼,然後抬眼,像一個孩子似的疑惑問道:“有感覺嗎?”

簡宿涵頓了頓,她自覺自己是沒有懷孕的,日日侍寢後也都偷偷吃了避子藥,但因著身子差,月信從來就沒準過,心裡也有些吃不定,隻能等明日餘長春來了再說。

她將微涼的手落在皇帝腕上:“月份尚小,自然是沒什麼感覺的,聽人說要五六個月才行。”

皇帝輕輕反握住她的手,不同於在朝堂上執掌生殺大權的果決狠厲,此刻看著,竟有一種初為人父的茫然生疏感,靜默許久,又問道:“會是個男孩嗎?”

淨問些傻問題,簡宿涵一個也答不上來,她原本念著庭中那棵桂樹還算費了心思,想對皇帝溫柔些,現在也維持不下去了,側身背對著他,用簪棍挑了挑燭芯,聲音嬌甜,卻一如既往綿裡藏針:“陛下想知道,隻管問太醫去,問我做什麼。”

皇帝也隻是隨口問問,他將簡宿涵拉到自己懷裡,力道比往常輕了許多:“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該穩重些,怎麼還是喜歡隨意使性子。”

簡宿涵垂眸,摳了摳他衣襟上的金絲盤扣:“嬪妾是第一次做母親,陛下卻不是第一次做父親,您早就是當父親的人了,卻也未見得穩重幾分。”

皇帝撐著頭看她,秀眉瓊鼻,雪膚花貌,五官漸漸長開,自有一段傾人的風情,忽而開口,帶了些風流的調笑:“是個美人。”

簡宿涵眼瞼顫了顫,睫毛打落一片陰影:“陛下的後宮還缺了美人不成。”

皇帝抬手,頓了頓,然後撫上她光潔的側臉,小小一個動作也充斥著矛盾,語氣幽遠,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朕記得珣太妃也極美,父皇當年將她寵到了六宮無妃的地步,後又生了端王,幾個兄弟就再入不了他的眼,仿佛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他們母子……”

簡宿涵聞言抬眸,眼瞳水潤,映著燭光:“人心都是偏著長的。”

“是了,人心都是偏的,”皇帝說:“朕從前不懂先帝的感受,怨過恨過,現在卻好像懂了。”

簡宿涵不願去深究男子話中的含義,心頭微微一跳,正想把話題轉過去,卻覺腰身一緊,隻聽皇帝在耳畔道:“朕不是第一次做父親,但你……”

“但你……”

皇帝不知想說什麼,吐出兩個字,就噤了聲。

他也許想說,簡宿涵懷的孩子,與旁人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同,從前輕薄無情意的玩笑話可以隨意出口,如今帶了幾分真心,反倒字句都難言。

簡宿涵從沒見過皇帝這幅模樣,不過對方向來喜怒無常,她也犯不著費勁去琢磨什麼,隻從矮榻起身,朝著床邊走去:“時候不早了,歇著吧。”

今夜注定無眠。

翌日早,餘長春特意過來請脈,暗地裡避開了旁人耳目,他踏入內室,拂開珠簾,便見簡宿涵早早等著他了,眼下有淺淺青色,顯然憂思多夢,躬身行禮道:“微臣見過月婕妤。”

簡宿涵原在神遊天外,聞言回神,然後示意知夏等人退開:“餘太醫免禮,我近日不大舒服,還要勞你瞧瞧。”

餘長春昨日也聽說了簡宿涵有孕的事,心中大概也知曉原因,不多言語,抬手診脈,許久後眉頭微微皺起,壓低聲音問道:“敢問小主,藥可有按時吃?”

問的是那避子藥。

簡宿涵微微蹙眉:“一直都在吃。”

餘長春聞言神情沉凝,愈發疑惑,又仔細把了把脈:“若是吃了,按理說不應有孕,但隻觀小主脈象,確是喜脈,隻是太淺,反倒讓人有些拿捏不定。”

剩下的避子藥簡宿涵怕引人懷疑,早就偷偷倒了,現在也沒辦法拿出來查,她捧著溫熱的茶杯,若有所思道:“有沒有藥能導致脈象混亂,給人以假孕的錯覺?”

餘長春微微頷首:“微臣從前在一古籍上見過,隻是此乃秘藥,少有人知,再則月份尚淺時也不一定準確,有些人身子弱,濕寒氣重,也會出現滑脈之象,若想得知有孕與否,等滿三月便可知曉了。”

三個月,簡宿涵能等,隻怕背後的黑手等不得了。

漪瀾殿的膳食素來仔細,但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總會有疏漏,說不得哪日就被人下了臟東西,簡宿涵直覺此事不簡單,但敵在暗她在明,隻能靜等著對方出招。

她指尖在桌上飛快敲擊著,內心不大平靜,到底不甘心就這麼坐以待斃,勾了勾指尖,示意餘長春過來,無聲動唇:“你再替我配一味藥……”

昨夜又下了雪,雙瑞正拿著笤帚掃院子,順帶著連殿門外也清了清,掃長街的小太監與他認識,見他身上的棉衣都是嶄新厚實的,不由得歆羨道:“好哥哥,漪瀾殿油水這麼厚,什麼時候也拉弟弟一把。”

雙瑞說話都冒著白氣,卻不願顯於人前,隻笑著打哈哈:“什麼拉不拉的,咱倆不都是個掃地的麼,誰又比誰強,隻是我上頭主子良善,不慣苛待底下人。”

小太監搖頭歎道:“得了,我是沒你這個命,這還隻是現在呢,等月婕妤封妃生子,那可是宮裡頭一份,你的好處多著呢。”

雙瑞道:“不還有個錦常在麼。”

小太監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這懷了啊,不一定能得寵,同是有孕,你瞧瞧,陛下的賞賜那是日日流水般往漪瀾殿送,錦常在卻日日坐冷板凳,隻除皇後娘娘關照幾句,不然誰還記得她這個人啊。”

這樣的話不隻他一個人說,滿宮裡流言蜚語多的是,雙瑞聞言正欲答話,卻聽得知夏在裡頭喚他名字,忙扔了掃帚跑進去了。

知夏站在廊下,冷的直跺腳,見雙瑞跑來,對他招手道:“皮猴子,大清早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快進去,主子有事兒安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