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大容昭靖十一年。

景色與過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大皇子容璋也快六歲了,正是找伴讀的年紀,底下的世家都有些蠢蠢欲動起來,畢竟誰都知道幾個皇子裡皇帝對他最為器重,是極有望繼承大統的,從龍之功誰不想要。

宮中的孩子都早慧,容璋年紀不大,卻已經懂了很多道理,外麵都在傳言,他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但由他自己看來,卻也未必,縱身上流著同樣的血脈,他也很難以接近那個高不可攀,宛如神詆的君父。

從容璋記事起,這些年宮中陸陸續續選了些秀女,雖不多,也添了些皇嗣,但她們很少有升到高位的,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從漪瀾殿分到幾分寵愛。

漪瀾殿這三個字,似乎彰顯著天下最極致的寵愛,而裡麵住著的月貴妃,則占儘了皇帝的心思,有她在,後宮女子不過地底塵泥。

容璋養在和妃的膝下,他曾不止一次聽見和妃與貼身侍女閒話,暗自慶幸月貴妃不能生,否則為著當年那出事,這宮中哪兒還有大皇子的一席之地呢。

當年端王兵變之事,雖然宮中人皆都諱莫如深,但容璋還是有些許耳聞,據說那一仗打得極險,這天下險些就易了主,而現在的月貴妃,也就是當年的月妃,親登秋月庭刺殺端王,最後從高台縱身一躍,落入了湖中。

幸而皇帝與靖海侯他們及時率兵趕到,月妃雖僥幸活下來,但身子也垮了,至此吹不得風受不得冷,吃的藥比飯還多,甚少踏出宮門。

容璋也沒怎麼見過她,隻是去太元殿向皇帝複述功課的時候,瞧見那壁上的月下飛仙圖,隻覺得極美,怨不得父皇屏棄後宮佳麗三千,專寵她一人。

今日到了皇帝考較課業的時候,容璋去太元殿覲見,卻撲了個空,問起九思,後者卻一臉為難的說陛下去了漪瀾殿,原來是月貴妃又病了,隻是這次來勢洶洶,不似往年喝幾服藥便能壓下去,怕是有些不大好,皇帝憂心,日夜都在身旁陪著。

容璋聞言不失望也不難過,有禮的道了謝,這才離開,腦海中卻想起前些日子朝臣提出要立他為太子,最後被皇帝駁了折子的事,一時入神,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映月湖旁邊。

正是盛夏,裡麵的荷葉開的無窮無儘,一眼望不到頭,跟著的侍從說湖邊危險,勸他快回書房溫習,容璋不願,在湖邊自顧自找了個地方坐下想事情,侍從無奈,隻得陪在一旁。

隔著岸邊垂柳,能隱隱約約聽見不遠處有說話聲,隻是不大真切,應該是宮裡的後妃,按理說容璋最好回避,但他鬼使神差,撥開拂柳走了過去。

湖邊置了張矮榻與躺椅,上麵擺著茶果,想來是想在此乘涼觀景,湖邊立著一名穿煙藍色紗衣的女子,正低頭掰蓮蓬,墨色的長發被一根珍珠簪挽起,隻看背影便素美異常。

容璋正暗自猜測著麵前女子是哪位妃嬪,對方的侍女身形一轉,便瞧見了自己,訝異出聲道:“呀,是大皇子!”

而女子聞言,下意識抬頭看了過來,眉目如畫,瓊鼻玉麵,實有傾城之色,容璋不由得怔了會兒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麵前的女子與太元殿畫像上是一模一樣的,這麼些年竟也不老,隻是多了些難言的風韻。

容璋行禮道:“璋兒見過月母妃。”

他心中已有些後悔為什麼來了這裡,宮中皆知父皇對月貴妃寵愛萬分,倘自己不甚衝突擾了她的清靜,定然是會惹了父皇不喜的。

這麼想著,麵上難免顯了些惴惴不安,到底年紀尚輕,藏不住情緒。

簡宿涵沒想到來湖邊乘涼,竟也會遇上大皇子,擱下手中的蓮蓬,然後對他招了招手,後者見狀規規矩矩的走近,停在一步開外的距離便不動了。

簡宿涵問:“可是大皇子?”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卻從裡到外都透著病氣,容璋想起和妃說過,當年兵變月貴妃曾救過他,眼神不由得軟了軟,恭敬答道:“正是兒臣,不知月母妃在此,衝突您了。”

“沒什麼衝突不衝突的。”

簡宿涵睨著麵前半大的孩子,頓了頓,若有所思的道:“算年紀,你也該六歲了吧,時間過的真快,眨眼就長這麼大了……”

容璋眨了眨眼:“月母妃見過兒臣小時候嗎?”

簡宿涵聞言笑了笑,剝出一把蓮子放到他掌心,而後自己也剝了一顆:“自然是見過的,隻是那時候你尚在繈褓,大概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