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毛清洗乾淨,剁成塊?豬蹄冷水下鍋。
火苗在鍋底下起伏，安靜?夥房裡偶爾響起“劈啪”聲。
關山海看向切著蔥薑蒜?人。
方秋椒?手比鋼琴師?手還靈敏，手臂動作間便見蔥薑蒜無聲倒下,臣服在砧板上。
基礎功底在一日日的投入中漸漸變得厚實，不過眨眼的工夫,方秋椒就切好了蔥薑蒜。
方秋椒抄起勺子，正準備撇去煮豬蹄飄出來的浮末,瞥見關山海含著憂色的目光。
她撇著浮末,開口道：“關哥，我堂姐?事謝謝?了。”
關山海有些詫異：“?知道了？”
方秋椒笑笑,笑意衝淡她今日積攢在麵上?不平。
“肯定是你啊！?跟她住一條街，隻有關哥你能注意到她??村了。小哥也這麼想，除了?，我們沒想到彆人。”
方秋椒??激地看著關山海。
她的麵上還帶著折騰一日的疲倦，但眼神不似他來時看見?黯淡、悲傷,像風吹熄?蠟燭?被點亮，笑容也輕鬆。
一??被需要??，從關山海心底冒出來，細細密密地，纏繞著他?心臟。
如果可以，他想解決掉她所有麻煩。
想再靠近一些,更靠近一些。
關山海坐在燒火的小板凳上,仰頭望著小丫頭：“我體貼吧,準備好怎麼謝我了嗎？”
“好啊！”方秋椒爽快地應下。
但?不想起來關山海缺??麼，於是撇淨浮末，往鍋裡加入蔥薑和去味的酒後，方秋椒?問道：“關哥,?想要??麼啊？”
關山海湊一根柴火：“想要?——”
話沒說完，門外響起柴英秀?喚聲：“椒椒，阿媽來燒火吧？”
關山海將嘴裡?話咽下去，表情自然地換一句：“嬸子，?歇會吧。讓我乾點活，不然方夏不給我飯吃了。”
“他就是說笑。”柴英秀才不信小兒子會不讓朋友吃飯。
她笑著催關山海：“小關，?去跟方夏玩吧，說說話也好，不用在這兒忙活。頭回上門，怎麼好讓?個客人乾活。”
柴英秀緩了會，心情已好了許多。剛剛去把臟褲子換了下來，這才遲了
會。
關山海可不想跟個客人一樣。
他挪了一下小凳子，讓出地方：“那嬸子我們一塊吧，大家說說話也好。”
方秋椒也覺得熱鬨好，便道：“阿媽，?坐著吧，就當坐火邊暖暖身子。”
柴英秀坐下，關山海跟她攀談起來。
關山海有意跟人相處，那就沒有聊不來的人。而且柴英秀本身也不是難纏?人，隻需要挑著她知道?話題聊就行了。
間或插一句俏皮話，笑聲比鍋裡?香氣更快響起來。
方秋椒撈出鍋裡?豬蹄，道：“我要炒個糖色，?們小心點。”
油裡丟冰糖，糖和少許鹽化在鍋裡，沒一會，鍋裡清亮的色澤開始帶上絲絲?紅色。
直到鍋裡化開?糖冒出大泡泡，顏色呈是棗紅色，倒入豬蹄翻炒上色。
豬蹄子塊在鍋裡翻動，柴英秀道：“前蹄子肉厚筋多，適合吃肉。”
她剛說一句，就見那鍋裡變戲法似的，一塊塊豬蹄漸漸變得紅潤起來，顏色特彆漂亮。
柴英秀驚呼：“一會就紅了，還是好漂亮的紅！”
方秋椒自信道：“糖色炒得好就能這樣。”
話落，蔥蒜和香料都被倒進鍋裡，跟著豬蹄一起翻炒。
香料有好些??，但量很少，免得搶了豬蹄?肉味兒。後麵接著加調料也是一樣，隻取輔味作用，以不能搶味為原則，得小心控製著量。
隨著方秋椒不停翻炒，鍋裡香氣四溢。
莫說柴英秀，關山海都覺得真是……香！
蔥薑香料?香氣很香，但這些複雜香氣裡，那股子漸漸被炒出來的油脂香更吸引人，像是被其他香氣捧著出來，鑽進人的鼻子中。
方秋椒最抗香，但大塊大塊?肉，帶著誘人?色澤躺在鍋裡，聞著肉味兒還是忍不住覺得饞。
人的本能，就是向往吃肉！
炒好後，方秋椒將豬蹄伴著香料??物倒入高壓鍋，加水添鹽，合蓋燜煮。
香氣鎖在高壓鍋裡，這邊鍋裡開始炒彆的菜。
可清淡可沾醋醬汁吃?醋魚；酸香和蒜香打架的酸蘿卜蒜苗炒肉；清炒?素淨青菜，宛如白玉抱翡翠；最後是一大碗?蔥花蛋湯，自家?小香蔥香味都是清甜?。
料都是提前備
好的，隻用炒菜就很快。
最後一個菜好了，鍋剛洗乾淨，就聞到一股子誘人?肉香氣從高壓鍋?出氣閥裡衝出來。
一瞬間，夥房裡?所有?香氣都被壓住，隻有那濃濃?肉香霸占人類?嗅覺。
方小博不知道??麼時候被香過來了，咽完口水，舌頭饞得舔了舔他?嘴。
方小博跑進夥房，大聲道：“椒椒，好香好香啊！我在屋子裡，都被香到了。”
用洪大嬸?話來說，就是香氣一陣一陣的，真是饞壞鄰居了！
對著小孩期待?佩服?目光，方秋椒柔聲道：“馬上就好。”
將豬蹄夾出來，?過濾掉香料，將最後的湯汁再濃收，一大碗?紅燒豬蹄裝盤，撒上些許碧綠蔥花，點綴顏色，紅燒豬蹄便好了。
端菜上桌，米飯是純米飯。
這一桌子?飯菜，放在方田村厲害得不行。十裡八村，過年都不帶這麼謔謔的。便是在湖市裡，一般人家就算宴客，也做不到這般豐盛。
輪到坐位置時，柴英秀帶著方小博，方春筍尚玉華夫妻自是坐一塊兒，方夏不用凳子，輪椅還有點占地。
關山海端著碗飯，目光偷瞥了一眼身邊的方秋椒。
他麵上還算平靜，但心裡可真就平靜不下來了。
他頭一??跟小丫頭這麼坐，還是當著她家人的麵，就好像、好像新女婿上門似?……
柴英秀喚了一聲：“小關，吃豬蹄啊！”
“哦哦，好。嬸子先破盤吧？”關山海知道這邊的習俗。
肉菜還得大人們先嘗嘗，當是破盤。實際上是怕小孩們饞嘴，一下子全都給吃了，家裡勞力吃不上，才漸漸衍生出來的習俗。
柴英秀笑著道：“小關知道得可真多。”
說著話，柴英秀先夾起一塊小的豬蹄。
豬蹄?每一塊肉都有皮，盛在碗裡已能看得到豬皮的膠質都熬煮了出來，光澤紅潤亮眼。
隻見那塊小豬蹄，在筷子上顫巍巍，滿是軟嘟嘟?肉??。
然後被柴英秀送進嘴裡。
一入口，香噴噴的肉味就饞得人喉嚨一開。
咬一口——
表皮軟彈，口感軟糯，滿嘴都是香噴噴的肉味！
嘴巴都有??要被黏住的??覺，但一點
兒不會覺得膩，隻有滿嘴的香。
柴英秀解決掉這塊豬蹄，這才開口道：“大口吃肉?香，我今天算是嘗到了！”
不知道??麼時候，方家人都有了看彆人吃第一口表情?習慣。仿佛是看著，就能提前得知食物的滋味一般。
不過這般看著就很開胃。
看得更餓?大家向著豬蹄下筷。
豬蹄是自然的紅潤色澤，上麵沾著濃收的湯底，也是帶著香氣?。
那大塊?豬蹄，得用筷子輕輕一戳，戳破豬皮，再一劃，撕下一塊來。
其實每個人都知道方秋椒做菜好吃這事了，但第一次嘗到這麼肉香十足的豬蹄，大家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通狂誇。
——這豬蹄太香了吧！椒椒太厲害了！
每個人都吃得一臉幸福，供桌上，也有兩塊豬蹄飄著香氣。
方秋椒自己吃著豬蹄，也特彆滿足。
高壓鍋很給力，豬蹄在嘴裡隨便一咬，就能骨肉分離，一點兒沒有吃上麵的困難。
豬蹄處?肉特彆香，筋也被高壓鍋燉到了，吃著口感軟彈。
先跟著糖色加?鹽，更是讓豬蹄?入味做得極好，不是寡淡的肉香。
每一口都吃著特彆滿足！
豬蹄特彆香，但看著口味重，尚玉華不敢多吃。
她舀了蛋湯，?吃了兩筷子青菜，這兩個菜味道都很清淡，但是也很好吃。
一口口下去，有??嘴裡?味蕾都重新被喚醒???覺，能感受到平常吃著青菜吃不出來的好吃。
這就是廚師?功底了，極簡單?菜，也能做得很好吃。
方秋椒在係統?教育資料裡，學的更是最精華的廚藝，是美味和營養的兩全。
方小博啃完一塊豬蹄，嘴巴糊上一圈紅，他尚不知道，樂嗬道：“豬蹄好香啊！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香?豬蹄！”
“?都沒吃過豬蹄。”說話?是方春筍。
他們家以前過得節省，每年也就過年能嘗嘗肉味。就算家裡人會多分點好?給方小博，那也就是嘗個味的量，能有多少？
這半年日子好了，吃肉多、也能吃上魚，但豬蹄這樣的大菜是真沒吃到過。
其他人心裡剛泛起心酸，關山海拿出帕子，給小家夥擦擦嘴。
然後他道
：“那你可真有福氣，頭回可嘗著這麼好吃?豬蹄！”
方小博眼睛一亮。
??關山海收回手，方小博笑著道：“關叔你說得對，??下出去告訴他們我家豬蹄有多香，羨慕死他們！”
方小博嘴裡?“他們”，當然是他?小夥伴，一群天天除了吃就惦記玩的小屁孩，日常活動是互相嘚瑟。
方小博說著話，臉上還帶著臭屁?得意，小表情弄得大家忍俊不禁。
方春筍囧囧地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我們家日子往後隻有更好?！”
現在整個村，便是方秋椒不在家，他們家夥食也是數一數二?好。
家裡有個正式工人，方秋椒還開了店，收菜優先村裡人，有?是臉麵呢。
再??方愛國的事大白，連舊日的壞影響也能剔除，那可不是蒸蒸日上。
隻不過方春筍嘴笨，一句好話差點說壞，還好有人圓場。
尚玉華笑著輕拍他一下：“?個嘴笨?，吃個魚唇補補吧！”
話落，尚玉華夾了魚唇給方春筍。
方春筍臉上一紅，埋頭吃菜。
滿是食物香氣?堂屋裡，?響起笑聲。
就連關山海置身其中，都覺得??受到那種濃濃?家人在一起互相支撐?氛圍，很是幸福。
用過晚飯，洗碗?是方春筍，他帶著方小博，和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