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1 / 2)

三清像前,十二把神兵全都排列其中。而今神兵之中都有魂魄,不過想要用起來得心應手,還得好好祭煉一番才行。

好在傅杳從辭卿那裡得了丹爐碎片,有附著在上麵的真火相助,這祭煉起來要容易不少。至於祭煉的地點,自然就在道觀裡。

於是山下方家村的人發現,消失了一段時日的觀主又重新出現了。不僅重新出現,每天還下山一家家店鋪光顧著。有時候是她一個人,有時候身邊還會跟著一個模樣俊美的男人。

他倆吃完東西,通常都會去方二家的茶攤上坐上一會兒,喝點兒蜂蜜茶,聽大家講講閒話;又或者是在書館裡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他們的出現,一開始還有不少人留意著。等次數多了後,大家都熟悉了,有時候還能和他們打個招呼,然後送上些驢打滾豆粉粽之類的吃食。

對於村民們的好意傅杳都大大方方的接受著,有時候東西多了,她還會去方家茶攤占個桌子吃吃喝喝。而每當這種時候,方二都會送上一壺最好的茶放到她麵前。

茶攤斜對麵,魂魄被束縛在石頭的林秋見了,總會鬱悶上很久。

他也想大吃大喝,不想隻吃蠟燭。

可偏偏他沒的吃喝就算了,還要成天見方家的小蘿莉成天對那個倒黴鬼蘇林秋獻殷勤。

當初救她的人明明是他。

林秋有一丟丟委屈。

那種感覺就像明明他才是救了王子的小美人魚,可是王子卻愛上了睜開眼第一眼見到的公主。

“你就不能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嗎?”林秋朝著傅杳道。他也不想其他的,哪怕……哪怕方家的丫頭對他道聲謝也行啊。

“能啊,”傅杳把石頭招了來,踹了他一腳,“但我憑什麼要說。”

這一腳林秋不痛不癢,“你就看在你總踹我的份上行不行。”

也在這時,蘇林秋和方家的大姑娘並肩走了過來。方家大姑娘現在已經長開了些,有了幾分玉立婷婷的模樣。而蘇林秋雖然內向,但他偶爾看向身邊人時眼神卻流露出彆樣的歡喜。

這種種跡象都表明著,這兩人情緒已經暗生。

看著他們眉來眼去,林秋安靜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他們……是不是已經牽上紅線了?”

“大概是吧。”

“既然這樣,那就彆說了吧。”林秋精神有些萎靡。

見他這般,傅杳也沒理他。不過在離開茶攤時,她讓方二以後想起來了,可以供杯茶到石頭的麵前。

方二是得了觀主的吩咐就會把事做的全麵的人,於是此後林秋麵前每日都會有一碗新茶與點心。

有了茶點的安撫,林秋對蘇林秋泡他看中的妹子也就沒那麼耿耿於懷了。

在很久之後,方二老去,他麵前沒了茶點供奉,林秋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些茶點便是方家人對他當初見義勇為的回報。

……

雁歸山腳的時間寧靜而悠閒,日子就這樣一日日從裡水書院的朗朗讀書聲中溜了過去。

期間,偶爾會有來往的商人帶來一些外麵的消息,比如聖人身體不適皇後臨朝聽政等。

這些大人物的事距離小老百姓們太遠太遠,大家也隻能是看個熱鬨。他們的願望很渺小,隻要世道安穩,一家人能吃飽穿暖就行。

而在夏天快要結束時,傅杳也收到了一封來自南詔的書信。

信是寧康讓人送來的。信上說,鎮南王確實在入夏之後就突然一病不起,鎮南王府懷疑是她暗中做了什麼手腳,因此軟禁了她十多天。她雖然是長公主的身份,但身在彆人的地盤上,無可奈何之下也隻能忍耐。

後來王府請來的十多位名醫,一致認定鎮南王是舊疾複發,鎮南王府才打消了對她的懷疑。但多事之秋,鎮南王一病倒,手裡的那些人心思紛紛湧動,王府的人不敢對她太過鬆懈。她還是靠著當初傅杳當初留下的藥,吊著鎮南王的命,這才重新奪回了話語權,順利地將這信送出了南詔。

寧康在信上感謝傅杳,並詢問傅杳能不能多送她一些藥。

不管這信是寧康故意寫給鎮南王府的那些人寫,還是真的來要藥,傅杳都沒理會。她將信放在燈上燒了,看著它燃成一團灰燼。

很多事事在人為,她已經給出了足夠的暗示,剩下的就是寧康自己的事,她不會再插手。

“觀主,魚子蛋羹來了。”江掌櫃此時端著羹湯過來了,“這是您的那一份。”

趙興泰每次做吃的,道觀內眾人外加鐘離,每個人都會有份。

“正好想吃東西了。”傅杳現在是越來越滿意趙興泰的手藝了,比如麵前這一碗簡簡單單的蛋羹,趙興泰都能做出讓她心滿意足的口味,“不知不覺,趙興泰手藝都這麼好了。他也是時候該學成下山,繼承家業了。”

江掌櫃一愣,她不是沒想過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會這麼突然。

但憑良心說,興泰現在的手藝,想撐起他的泰安酒家,確實綽綽有餘。

“時間真快啊,轉眼都三四年了。”她也沒想到當初那個來當學徒的少年,會在這幾年的時間裡成長的那麼快。

她倆在感歎時,門外端著香酥魚卷正要進來的趙興泰收回了腳步。

他呆呆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又默默轉身走了。

道觀裡一直人來人往,原來這麼快就輪到了他嘛。

他有些猝不及防。

夜晚,傅杳坐在鐘離的腰上,渾身無力地趴在他胸前,“……我不行了。”煉化那道符抽空了她所有的靈力,這會兒她隻能順著鐘離隨波逐流。

鐘離幫她將垂落的頭發挽去背後,吻了吻她的臉頰,“那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合命符現在煉化的速度越來越慢,目前還剩下最後一道,他們還算有時間慢慢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不行。我要祭劍。”傅杳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氣息漸漸恢複了平穩。

鐘離知道這個,偏偏這他還幫不了忙,“聽你的。”

“有空的話,我還得在道觀周圍布個陣才行。”她如果轉世去投胎,也不想風雨糟蹋了她這費心建起來的道觀。想到離開,她下巴擱在鐘離的肩膀上,道:“他們都要走了。”

從大郎到趙興泰,一個個都在離開的路上。

“不是還有江掌櫃夫婦?”

“是啊。還有他們。”傅杳像是得到了一些寬慰,她抬頭輕啃著鐘離的下顎,“再來一次?這次我還要在上麵。”

鐘離:“……”

……

這日之後,趙興泰也和傅杳二人一般,開始經常在山下方家村出現。

從前他比較喜歡埋頭在夥房鑽研吃的,但現在他會和大家一起,一邊吃著炒糖豆一邊聽大家說著自己的所見所聞。偶爾村裡來了唱戲的,他也能跟著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

夏去冬來,一場雪落下後,便又春節將至。

這一年的春節,和往年沒太大不同,道觀裡過年的人仍舊是那麼幾個。唯一有些不一樣的,便是趙興泰的廚藝已經有了蛻變之像,這次的年夜飯比之以往更水平更高。

“不錯。”鐘離難得每一道菜都嘗了幾筷子,並且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各行都有狀元。你若一直保持現在的進取心,廚藝宗師,指日可待。”

“多謝鐘離公子認可。”趙興泰笑了笑,看向一側的傅杳道:“觀主呢,可有什麼想說的。”

傅杳把從頭碗裡依依不舍地抬起來,道:“苟富貴,勿相忘。”

這一句話把在座都逗笑了。

誰也沒提趙興泰藝成下山的事,趙興泰自己也當做沒這回事,與大家舉杯共飲,怎麼痛快如何來。

這頓年夜飯,吃到最後,連晚上來道觀點燈的方二一家還有六安先生爺孫二人都被留了下來,宴飲再次繼續。

當新年的鐘聲響起時,道觀裡醉倒一片。傅杳裹著鬥篷,走過醉倒的人群,倚在門前,看著天上的星鬥。

“就是今年了。”一切厄運的開端,源於今年。

鐘離拿著酒壺走過來,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道:“你說會把具體的一切告訴我,現在呢,有沒有到時候。”

傅杳從他手裡接過酒,喝了一口,也沒說能不能說,而是問道:“你可知道天災亡國。”

鐘離是何等心思的人,她說了這句開口,他一瞬間就想到了許多,“天災無非是山崩地裂、旱、澇、蝗這些,若要亡國,要麼是國力積弱已久,要麼就是這些繼而連三或同時發生。”

大概率同時發生的隻有乾旱與蝗災,乾旱之後,便很可能出現好蝗災。但同時若還有其他的天災的話,這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這兩個和傅杳準備的定天陣沒太大關係。定天陣管不了這一塊。

說到這,鐘離想到了傅侍郎。傅侍郎現在身在西南,西南多山……

“你是說,今年西南……”鐘離話沒說完,傅杳就已經用食指封住了他的唇,“噓,天機不可泄露。”

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次日,大年初一。

趙興泰醒來後,收拾好了他的東西,又去主殿給三清像上了香,再對付要行了三跪九叩大禮之後,他才背著道具往山下走去。

他的離去,早在去年,江掌櫃他們心裡就有準備。昨天年夜飯時,他們也有些許預感,隻是沒想到他會選在大年初一辭行。

“怎麼這麼早回,過完年再走不行嗎?”楊廚子挽留道。

“現在早和十六走,不過隻半個月的時間。我離家這麼幾年,也該回去陪陪家人了。”趙興泰微笑道,“楊師父江掌櫃,你們以後若是路過揚州,儘管去找我。就是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給觀主做飯。”

“觀主嘴挑,你手藝好,她以後肯定會去的。”江掌櫃道。

“也對。”他是手藝若是第一,觀主確實第一考慮但就是他,“那我走了。你們也彆送了。”

話雖然這麼說,江掌櫃夫婦還是把他送到了山下。

山下方二夫妻知道趙興泰要走之後,他們也沒什麼準備,隻好把屋簷下風乾了幾年的火腿都送給了他。

“一路保重。”幾人村口作彆,趙興泰登上馬車,強忍著不讓自己回頭。

但在馬車行駛出裡水縣城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那雪裡青山間的道觀已經了無蹤跡,可他卻覺得自己這一生最難忘的時光都被留在了這裡。

……

趙興泰離開後,傅杳便不怎麼在人前露麵了。沒了廚子,她飯也不怎麼太吃。

時間一出正月,天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起先這雨下的還挺溫柔小意,令人歡喜。但是日複一日連下半月,不僅沒停,反而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之後,大家都高興不起來了。

也是在這時,傅杳和鐘離再次離開了道觀。

他們離開時,江掌櫃恰好看到了,她追了上去問道:“觀主什麼時候回來?”

傅杳看了看天,道:“大概雨停的時候。”

“那您一路小心。”

“會的。”

山風拂衣,鐘離為她撐著傘,兩人漸漸融入這微雨綿綿中,消失不見。

江掌櫃站在山門前望了許久,這才轉身回了道觀。

……

傅杳和鐘離再次出現時,人已經在西南某座高山上。

相對於江南的雨水,西南的雨下得更大,而且日日夜夜不停,隱隱有積水成洪的勢頭。

在尋常人看來,要預防的是山洪。可傅杳卻知道,最危險的不是這個。

山洪衝塌山體,地下靈氣會不住地往外泄露。靈氣一泄,靈脈不穩,很可能會引發山崩。

傅杳伸出指尖在水霧中一點,那點點雨水中都包裹著一縷靈氣。草木瘋長之下,是人站在了懸崖儘頭。

“走吧,我們去總督衙門。”傅杳道。

總督衙門距離他們來說,不過是一步之遙。

他們出現在衙門的庭院前時,恰好傅侍郎正同幕僚準備去書房。南詔那邊,鎮南王據說已經是強弩之末,鎮南王一倒,南詔便有了破綻,正是他出兵的時候。

不過傅侍郎沒想到會許久不見的傅觀主會突然出現,他當即讓幕僚先去書房,自己則留了下來。

“傅觀主你們是何時到的?”他寒暄道,“下人怎麼都沒通選。”

“不用管我們是什麼時候到的。傅大人,借一步說話。”傅杳道。

傅侍郎立即明白他們會出現,肯定是有事要談。

他當即領著傅杳二人去了後麵花廳。

一到花廳,傅杳謝絕了讓人奉茶,直接同父親道:“傅大人,你信不信我?”

傅侍郎有些意外她說這話,但他也飛快表態道:“觀主有話可以明說。若我能辦到的,必然儘力去做。”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傅杳掐了掐手指,道:“我們這次前來,確實是有一大事要你相助。我算到三月初六將有山崩,位在西南蜀地,但是無法確定具體是哪,所以特地來提前告知你,讓你做好防護。”

“山崩?”傅侍郎站了起來,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他有些不太相信。但是對於傅觀主玄術的崇敬,他還是再次問道:“觀主這事當真?”

“山崩隻是開始。這雨已經下了半個月,少說得三月中旬才會停。雨下之後,緊接而來的便是乾旱,乾旱之後又是蝗災。我不會拿這些事當玩笑開,信與不信,傅大人你自己思量。”

說完這些,傅杳便拉著鐘離走了。

她沒想苦口婆心勸父親,她的定天陣就是為了這次山崩準備的。之所以會來提醒,一是讓他有所準備,二其實還是為了與寧康的交易。

鎮南王三月必死,南詔大亂。若是沒有蜀地的兵馬乾預,寧康便有機會降服南詔那些人。至於能不能拿到南詔的兵權,就要看寧康的手段了。

傅杳走之後,傅侍郎沉思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傅觀主。

雖然這次錯過了降服南詔的機會,聖人會斥責他辦事不力。但若真有山崩發生,他救的卻是千千萬萬百姓的命。

傳令讓手裡的部下分批前往下麵各大縣府傳達命令後,傅侍郎苦笑:“我終究不是個合格的政客。”

……

此時,西南某處山中。

海螺老人正捧著手裡的殘魂,坐在山洞前看著外麵大雨滂沱,道:“或許真是天不絕你。”

他的掌心裡,當初被鐘離打散隻剩一縷殘魂的辭卿,因為周圍靈氣充沛的緣故,魂魄竟然漸漸被修複了不少。

“……救我……”殘魂發出微弱的呼救。

“救你嗎?”海螺老人低頭看她,“不行,這是你的懲罰。”

“……我知道錯了……救我……”

“不,你隻是想騙我。就像之前那樣。”

這一回,殘魂許久都沒動靜。

天黑後,海螺老人把殘魂放到了床頭,他靠著殘魂躺下。四周漆黑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人輕輕觸碰著他的臉,一邊落淚一邊道歉:“我錯了……我能和你重新開始嗎?”

重新開始。

多好聽的詞。

海螺老人想著,心裡卻知道他們不可能重來。

他閉眼假寐,耳邊傳來女人不住的低泣。這讓他不知怎麼就想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那個時候,她一身紅裙站在海風中,可真是一隻漂亮的豔鬼。

漂亮到,哪怕到了今天,他仍舊會為之怦然心跳。

“辭卿,我不會讓你重新複活的。不過,我可以補全你的殘魂。”老人夜半歎息道,補全殘魂,這樣她就能投胎了,“你不能再作惡了,不然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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